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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哎,我知道,这恩情念念叨叨十年了。”江迟安没有捂着脸的那只手掏了掏耳朵。
    “兄长,我娶她,今后对她好,除了灵娘,我只要她一个人。也算偿还了这恩情,多好。”
    “不够。”
    “这还不够?”江迟安扭头看了看湖面,“我一定对她好,不会让她后悔嫁给我。”
    “我是真的喜欢幼仪,想对她好,但
    也是真的想灵娘有个名分。“他并不觉得这两者兼得有什么不对
    江迟序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兄长?”江迟安觉得江迟序也松动了,兄长这人虽冷,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自己是他的亲弟弟,怎么有不帮的道理。
    灵娘肚子里的可是兄长的亲侄子!
    “兄长,就帮我这一回吧。也是为了幼仪好。”江迟安继续求他。
    良久,江迟序终于开口,“好。”
    湖水汤汤,春夜沉默无言。
    看着江迟安捂着脸远去的背影,江迟序心中澎湃激动与愤怒交杂。
    “去西街那宅子里,该说的就说一说。”
    苍许得令隐到夜色中远去。
    夜风吹得人清醒,江迟序感觉纠结了十年的情绪今日终于被彻底吹醒。
    这十年简直是笑话,他竟然觉得江迟安这孩子能长大。
    江迟安,兄长自然是要帮你的。
    只是这结果你是否接受,就不知道了。
    也不重要。
    *
    苏幼仪掩了窗户,屋内终于暖和起来。
    手上有伤,不方便沐浴,桃溪仔细服侍着,用了好长时间才收拾妥当。
    桃溪拿布帕擦着苏幼仪的头发,“小姐,您这头发真美,又黑又滑!”
    苏幼仪照照镜子,镜中人乌发如瀑,她点了点头,“就你会说!”
    头发擦了个半干,满室飘香,是杏花香气。
    桃溪将苏幼仪的发梢稍稍裹了裹,跑去拿了琉璃小盒子,“趁着头发干一干,奴婢给您——”
    “幼仪,你睡了吗?”门外江迟序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幼仪瞪大了眼睛看向桃溪,发现桃溪也瞪大着眼睛看自己。
    兄长?兄长怎么来了?
    苏幼仪急急忙忙把头上布帕拿了下来,检查了一下穿着,这才去开门。
    “兄长,您怎么来了?”她不敢看江迟序,心里发虚。
    该不会是来训斥她的吧...
    为了今日她与江迟安胡言乱语一事。
    江迟序被开门间一阵杏花香气卷了个满怀,低头看着亲自跑来开门的苏幼仪。
    她刚沐浴过,头发还半干,顺滑的黑发披散在背后,遮住了一截莹白的脖颈,扶着雕花木门的手指尖微微泛红,细瘦的指骨无力的蜷着。
    她像从前无数次梦中那样伴着花香向他款款走来。
    顿了片刻,没听见江迟序说话,苏幼仪如梦初醒,自觉多嘴,连忙打开门把江迟序迎了进去。
    二人落座,桃溪奉茶。
    各自无言。
    江迟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但是他想来,就算是现在夜已经深了。
    她的眸子水润润的,偶尔偷偷撇过来,像仙鹿一样纯净。
    从前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他次次回想起她初来府上的样子,怯生生的,含泪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敢多看,再抬头时她已经被江迟安牵住手越走越远……
    夜深人静时,他总会为从前的自己设想无数种可能,但是每当新的一天到来,再次看见府里欢快你追我赶的两个人时,他就会被再一次打回现实,重新清醒。
    他几乎想到发狂,越是夜色浓郁越是混沌不清。
    今夜总归是要失眠的。
    他想来看看她。
    苏幼仪暗中看了江迟序数次,不见他开口。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江迟序是在给她自己承认错误的机会,深夜到访,教导后辈,实在是用心良苦。
    “兄长,今日是我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今后再也不敢了。”
    ......
    又是一阵沉默,苏幼仪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了,单单一句话,确实不够诚恳。
    “从明日起,哦,不对,等我的手好了,我抄《女诫》十遍,好好忏悔今日言行。”
    她又补充道:“今后我与迟安成婚后,定会谨言慎行。”
    ......
    苏幼仪十分苦恼,兄长果然严苛,虽然今日帮自己出了口气,但是他公私分明,最重府内风气。
    十遍竟然还不够吗?
    “二十遍?”苏幼仪狠下心来,说了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数字试探道。
    “迟安比你大半岁,按理说你也该唤他一声兄长才对,怎么只唤我兄长?”江迟序问道。
    苏幼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与迟安岁数差的不多,且有婚约,她叫迟安,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但是江迟序此时表情严肃,苏幼仪不敢质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她老是迟安迟安这样叫,是不是确实太失礼了?
    毕竟江迟安比她大半岁。
    毕竟二人还未成婚。
    苏幼仪暗自点了点头,“今后幼仪会注意的。”
    可能是她的乖顺取悦了江迟序,苏幼仪见江迟序的脸放松了下来,甚至称得上和煦。
    “既然还未成婚,便要注意言行举止,平时少见面吧。老夫人也不喜欢你们频频见面。”
    看来今日兄长是要把郡王府的家风一正到底了。
    从鹤鸣堂到筑春阁,老的小的都不放过。
    苏幼仪有些敬佩,平日里公务如此繁忙,还能在空闲里政治家风,甚至不惜牺牲休息时间,深夜教导。
    或许是今日江迟序为自己大大出了口气。
    不,准确来说是,正家风的时候,自己恰巧出了口气。
    总之,苏幼仪此刻看江迟序就像看一家之主那样,拜服,遵从,恭敬。
    “之前是幼仪思虑不周,今后定不会与迟安兄长频频见面了。”
    苏幼仪说到做到,她暗自下了决心。
    且忍忍吧,等成了婚,兄长应该就不会管这些了。
    ......
    又是一阵沉默,苏幼仪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悄悄滴水了。
    她绷直了脊背,心想自己又失态了,背后洇湿一片,实在不成体统。
    她悄悄给桃溪递了个眼神。
    桃溪瞬间读懂,“小姐,您头发还没干呢,我来给您擦擦吧。”
    小姐头发没干,需要擦头发,这下世子该自觉不妥,离开了吧。
    桃溪拿着布帕擦着苏幼仪的头发,只见世子仍端坐在小姐面前。
    苏幼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她心里想着,若是此刻不是在她房间就好了,这样她就能理直气壮起身说‘夜深了,不便打扰,我先走了。’
    可是现在是在她自己房间,她不能这样说。
    她只能等江迟序这样说。
    可是,对面这人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只好恭恭敬敬洗耳恭听,等待江迟序下一步训斥。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训斥也不是教导,而是他问。
    “涂药了吗?”
    说的是她手上的烫伤。
    “没...没。”
    然后她看见江迟序拿起桌上的琉璃小盒子,打开后朝她伸出一只手,看着她。
    “我给你涂。”
    若不是江迟序的手一直停在她眼前,苏幼仪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怎么?江迟安从前没照顾过你的伤吗?”江迟序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无数个理由,“同为兄长,他能照顾,我照顾不得?”
    “没,没没不能照顾。”苏幼仪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从前我忙于公务,忽略了府中亲情,以致于府中人情如散沙,就连今日这种事都会发生。”
    他顿了顿,“今后我也该多多关心你们才是。”
    这理由说得很大公无私、顺理成章。
    因着早些年战乱时郡王的亲弟弟,江家二爷战死,连带着二爷一家人都被乱军赶尽杀绝。
    江家除了入主后宫做了皇后的姑娘,就只剩郡王一人撑着。
    偌大的郡王府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冷冷清清。
    人口少不说,自从江迟安出府学习,府中的欢声笑语就更少了。
    作为郡王府的世子,受圣上器重的中丞,江迟序大包大揽,不光照顾着江家各路姻亲,还处理着府内府外各色事情。
    兄长也太有责任感了。
    苏幼仪更加敬佩。
    她伸出右手,一排烫伤就这样摆在江迟序面前。
    苏幼仪还是有些胆怯的,虽说是联络亲情,但面对清冷矜贵如谪仙的兄长,她还是很难适应那些人情味。
    江迟序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微微靠近自己然后挪动了一下琉璃小灯。
    苏幼仪突然很想把手缩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兄长的手劲很大,她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