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接触，他想传达的信息就一刻不停顺着皮肤流淌入她的神经，让她不自主地微笑，不再感到对方是毫无感情的雕塑。仿佛他创造了一条只有两人能够驻足的道路，而她在这条路上一眼就能发现他挺拔的身影。
    “你还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他在沉思中凝视着她：
    “正是因为这份天真才造成了危险。但是我想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他仍然让奥黛尔留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对雪姬说道：
    “雪姬，我想让你负责奥黛尔的所有培训课程。但是要对其他人保密。”
    雪姬正了正姿势，思考过后回答：
    “您的意思是，奥黛尔应该接受培训成为意识解析师？”
    “是的。”
    “我离开军事基地已久，恐怕并不完全清楚现在的所有教程……”
    “不必推辞。”
    将军说话的声音让这个花里胡哨，低矮狭窄的包间忽然也严肃起来：
    “我完全相信紫夫人的识人能力。”
    雪姬再次行礼，衣裙下摆在地板上铺开好像她的另一双翅膀：
    “多谢将军赏识。只是，奥黛尔现在身份特殊，如果其他孕母对她外出有所怨言……？”
    “你们以会见鱼人的理由在飞行训练场练习。这是我的正式授权。”
    将军命令卫兵拿来鱼人的鳞片凭证。雪姬表示这是一个好办法，接过这片温热发光的凭证挂在了自己腰间的翼梭上。
    “还有一件事。”
    雪姬对奥黛尔点头：
    “现在孕母们一定都在场外等待您。请您与我先行离开，随后遣卫兵送奥黛尔回程。这样便不至于让其他孕母误以为奥黛尔受到了偏爱。”
    将军瞥了雪姬一眼，语气变了：
    “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是紫夫人最宠爱的孕母。”
    第115章
    飞行器故障好像让那些鱼人只是更加好奇了。
    奥黛尔在小包间里等到了来接她的两名卫兵，而且吃到了一顿绝对丰盛的午餐。其中有炙烤过后的油脂块，腌制生肉，半熟内脏，最后一道甜品是用巧克力薄片和果酱做的混合物。
    她拿着叉子戳着餐盘里的巧克力薄片玩。负责为她介绍菜式的鱼人“金手“侍立身边，满脸堆笑，说话时脸庞被挤的更难看了：
    “哈哈，我一点也没想过您会出事，真的！是的，是的，可怕的军事顾问把事情全都告诉将军啦。您很安全，这就好。您想来一点血蜜压惊吗？”
    金手故作夸张地对卫兵挥挥手：
    “哎呀，哎呀，别逮捕我，我知道血蜜是违反规则的，我只是开个玩笑——”
    分别位于包厢的出口两侧的卡耐安和卡诺安看也不看他，依然维持着高傲姿态。他们紧绷的身体似乎让金手十分在意，不断地偷瞟着门口。
    “你们有巧克力糕吗？”
    奥黛尔不想再聊飞行器，或者诺曼了。
    金手眨巴眼睛：
    “啊，巧克力糕，宇航员最爱的食品，当然啦。”
    看来今天是逃不开这个话题了。
    金手对站在门口的同类做了几个口型，随后向她保证巧克力糕随后就来：
    “认真的，您没有在引擎室内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任何事情。军事顾问是个粗糙的职业，而孕母需要仔细照料。”
    奥黛尔嘴里塞满了半生不熟的肉：
    “我做了一个梦。”
    “啊，爱做梦的您。”
    金手谄媚地咯咯笑着：
    “当然咯。卡哈斯曼人进入意识系统时，他们都管自己的行为叫做梦。”
    在她小小的包厢之外，专属于孕母的宴会正在举办。奥黛尔发现自己打开墙壁上的观景模式，就能看见下方的正式宴会情景。
    将军的座位空缺，孕母们正在和一个身披黄金外衣的鱼人用餐，他们的奢华衣饰和餐具的光芒交错，热闹非凡。几个军事顾问坐在隐蔽处，他们自带的不祥气息在热闹的气氛里剖出一块寂静地带出来。
    水幕在宴会餐桌的中心缓缓落下，几条身裹鲜花和珍珠长衫的鱼人手拉手出现，沿着餐桌为客人们斟酒。奥黛尔毫不怀疑这些拖着漂亮的鱼尾巴，身材魁梧，歌声曼妙的鱼人全都是雌性——
    她们和通常意义上的鱼人毫不相似。雄性鱼人的身高只有她们的三分之一，而且个个过分肥胖，手脚畸形，更没有鱼尾巴。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奥黛尔一时间觉得难以置信。
    金手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手指头在窗户上戳出痕迹：
    “啊，您看见我们的漂亮的种母啦。我不妨告诉您，要不是今天有贵客，这些雌性可不会轻易见人呢！看那个，那个有最长的粉色尾巴的是鸢尾，船上一半的雄性都是由她孵育的。”
    粉色尾巴的鸢尾翻转身体，举起酒瓶让液体从高空灌入酒杯里。她暴露的腹部和胸膛上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的深红色疤痕，像是被缝合的鱼鳃似的。
    奥黛尔不舒服地摸着自己的腹部：
    “她们为什么和雄□□配？卡哈斯曼人说，只有漂亮的雄性才能吸引雌性。”
    金手并不在意这句话。他挥舞手臂学着雌性们翩翩舞蹈的动作：
    “这就是鱼人的观念更平等的原因啦——您知道的，只有最漂亮的卡哈斯曼贵族才有□□的权力。但是我们的主船上，所有的雄性都有这个权力！无关他们的外貌，能力，只是因为他们是雄性。”
    窗外，鸢尾快速转动身体起舞，尾巴甩起层层水流旋涡。
    她平静，忧郁的大眼睛盯着奥黛尔，然后被飞舞的发丝遮挡，然后再次望过来，让奥黛尔牢牢盯着这场激烈舞蹈……
    但是在舞毕后，她款款下沉，向着宴会桌上的诺曼伸手。
    奥黛尔撇了撇嘴，回到自己没吃完的午餐盘前，但是仍然瞥着窗外。
    当雌性鱼人公然向他献上酒杯，诺曼漫不经心的抬手，接过酒杯，看着雌性鱼人在和他接触的瞬间尖叫逃走。
    席间的客人无人在意鱼人的反应。
    诺曼抬头津津有味地观赏着鱼人们痛苦地尖叫着，捂住手指游走。蓝绿色的荧光酒水在他的白衣服上滑动，在奥黛尔的脑内不断形成一块小小的噪点，阻碍她探知到他的存在。
    继续往前，雪姬像是被孕母们撇下的透明人。她独坐一隅，正在和阿释迦说话。奥黛尔聚集起全部注意力才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
    “是的，根据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来看，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但并不代表最终结果就会如此——”
    阿释迦的声音一直在人群笑声中重复：
    “将军确实有很大的可能和鱼人们继续签订协议。既然紫夫人已经不能再为他持续提供支持，那么寻找新的投资人是……”
    诺曼闯进了谈话中，阻断了奥黛尔的感知。
    “我要说声抱歉打扰了吗？”
    他一个响指敲碎阿释迦面前未开封的酒瓶瓶口，闻了闻味道：
    “还是算了吧。”
    诺曼的目光扫过宴席全场，在包厢的窗口上停留了几秒钟。
    随意泼洒的酒水麻醉了所有人，在空气里传播昏昏欲睡的甜味。来自诺曼的注视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身旁的鱼人提醒道：
    “在观景模式下，其他客人是看不见您的。敬请放心。”
    奥黛尔猛地按住自己手腕上已经变成浅红色的小小疤痕，让他们重新将观景窗调为不透明模式。
    -
    鱼人没有让她在包厢里太过无聊。餐点准备的间隙，几只发光鱿鱼被送进来，在浅水盘里为她表演舞蹈。只是服务员把圆盘放的太近，在那些鱿鱼卖力地挥动细腿时，她误认为它们也是食物，手里的餐叉下意识伸过去——
    被卡诺安挡住了。
    理她最近的鱿鱼瑟瑟发抖，一口墨汁喷在了卡诺安的脸上。
    奥黛尔把叉子收回来。
    卡诺安默默抹了一把墨汁，黑色的面积越来越大，散发出酸臭味。旁观的金手笑出了声音，被卡诺安甩头的动作也溅上黑点。
    “撤下鱿鱼演员。”
    卡耐安过来维持秩序，同时在卡诺安身边悄声说了句“离开”。金手忙碌着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大声嚷道：
    “这边请，这边请，我们有专门的墨汁清洗设备。”
    被墨汁糊了满脸的卡诺安动作迟钝，撞翻了鱿鱼的水盘。四下乱飞的鱿鱼不断喷墨，很快奥黛尔只能躲到餐桌后，但这样也抵抗不了空气中的墨汁腥臭味。
    “孕母大人，孕母大人，这边——”
    卡耐安叫道，同时张开翅膀将奥黛尔挡住，将她推出门外。
    一只手凭空伸来，捉住奥黛尔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隐藏在墙壁后面的通道里。
    她转身，感觉到一根来自他人的手指按在了嘴唇上。
    门罗在黑暗中眨着眼睛，看见她震惊的表情，笑意慢慢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