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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1146节
    赵愭重重地一拍御书案,厉声喝道:“赵璩,你好大胆!策马上殿,君前失仪,竟狂妄如斯!”
    赵璩手中马鞭呼啸一声就挥了出去。
    赵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袖遮面,急退了几步,惊叫道:“护驾!快快护驾!”
    “啪”地一声炸响。
    赵璩这一鞭并不是要抽赵愭,而是抽在了御书案上。
    御书案上几份奏章和赵愭提笔记下的会议摘要被这一鞭抽的粉碎,化作一只只黑白纹的蝴蝶,飞上了半空。
    这一鞭子,抽得殿上文武重臣,也是齐齐地一个哆嗦。
    在赵璩骑马上殿时,就已惊觉不妙,随之冲进大殿的大内侍卫们也是一呆。
    保龙殿的小骆只是暗中护住了赵愭,提防他挥鞭伤了皇帝,却也没有上前阻止鹅王,而是同样惊讶地看向赵璩。
    听晋王这话音儿,难道杨沅有难?
    赵璩怒视着侄儿赵愭,漫天“蝴蝶”翩跹中,厉声喝道:“杨沅入金,已天下皆知,官家是想他死吗?”
    第843章 掀桌子
    晋王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静寂。
    几位大臣震惊地看向赵璩。
    杨沅入金的消息是绝密,这几位大臣不管是政务系统的还是军务系统的,全都因为保密原则,没有被告知此事。
    此事是由朝中谍报系统负责的,涉及军务的部分,也是皇帝越过枢密院和兵部,直接调动的淮东李显忠。
    不是几万十几万人的大规模调动,皇帝还是可以独自完成这一系列操作的。
    至于说勾栏瓦舍里的消息……
    到了这一级别的大人物,除了赵璩这等不着调的闲王,那勾栏瓦舍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传入他们的耳朵。
    燕王去了金国,要去拯救山东义军?
    如果他死在金国,甚至被金人生擒,那可是王爵啊,而且为大宋立下过泼天的功劳,后果不堪设想。
    魏良臣听了,只觉两眼一黑,只恨沈该怎么就致仕养老去了。
    现如今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你是要把我老魏丢在火上烤吗?
    赵愭被赵璩的质问惊呆了:“燕王入金的消息已天下皆知?这怎么可能?”
    赵璩冷笑:“怎么不可能,勾栏瓦舍连杂剧都排演出来了!这消息至少几天前,就已在民间流传开了!”
    赵愭满脸震惊,呐呐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沅功高盖世,杨沅自然也就功高震主了。你要他的兵权,他交了。你要他不过而立回京养老,他回了。
    他答应我,从此与我做一对闲云野鹤,逍遥散王。官家,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罢休?”
    赵璩的一句句质问,问的赵愭面如土色。
    虽然他忌惮杨沅掌握的权力,因而明升暗降,夺杨沅的兵权,这事谁都看的出来。
    但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现在赵璩却是不管不顾,把它全都摆上了台面,这让没啥城府的小皇帝赵愭有些无地自容了。
    赵愭恼羞成怒,暴跳大喝道:“朕没有,朕也想阻拦他入金,朕是极为小心的,朕为什么要散布消息害死他?
    我大宋的亲王死在金国,朕脸上有光吗?”
    赵璩当初在赵构面前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后来在自己大哥赵瑗面前,就更加随意了。
    反倒是赵愭登基后,赵璩收敛了许多。
    因为他也考虑到皇帝年少,又是自己的侄子,自己还是摄政王,太散漫了不利于树立小皇帝的威信。
    可这不代表他骨子里就畏惧了赵愭,此时一想到杨沅入金的消息,连民间都尽人皆知了,那金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金人都知道了,岂有不全力捕拿杨沅的道理?
    金国一旦以倾国之力缉拿杨沅,他哪还能活着回来。
    一想到这,赵璩就血贯瞳仁,怒发冲冠。
    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赵愭的话听在他耳中,只是狡辩。
    赵愭的反应看在他的眼中,只有心虚。
    赵璩冲上去,奋力一掀。
    没掀动。
    皇帝这张御书案可是沉重的很。
    “哗啦!”
    赵璩一挥手臂,把桌上的文房四宝奏章札记扫落了一地。
    “脸?你在乎过脸面吗?有功之臣遭到猜忌时,你的脸面呢?
    派一位亲王入敌国救人时,你的脸面呢?泄露消息借刀杀人时,你的脸面呢?你有什么脸面!”
    “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我没有做……”
    赵愭也不称朕了,跳着脚儿地嘶吼。
    他气哭了。
    古往今来,什么皇帝被臣下如此欺辱过?
    还是当着诸多重臣。
    赵愭只觉自己的脸已经被叔父踩在鞋底子下面辗了。
    赵愭气疯了:“是,朕没有脸,朕不要脸,朕的臣子骑马上殿,朕的臣子鞭策朕的御案、朕的臣子指着朕的鼻子破口大骂,朕有什么脸,朕还要什么脸?”
    赵愭血贯瞳仁,狂怒不能自己了。
    赵愭开始抽自己嘴巴。
    他说一句,便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叔侄俩这一通闹腾,诸位大臣只看的心惊肉跳。
    首相魏良臣有心上前解劝,可这叔侄俩全都在发疯,他也不知道该劝哪个,又该如何解劝。
    赵愭哭着、说着、抽着,忽然就一把摘了头上冠戴,扯开腰间玉带,一边脱龙袍,一边大叫:
    “这皇帝,我不做了。皇叔你来,你做,你做,换你做!”
    赵璩看到赵愭这般反应,稍稍冷静了一些。
    难道真的冤枉愭儿呢?
    这般阴险歹毒的手段,果真不是出自他手?
    眼见皇帝要脱龙袍了,魏良臣才惊醒过来,慌忙扑上去抱住赵愭。
    “官家不可,万万不可呀。”
    陈康伯、杨存中等大臣见状,忙也一拥而上,纷纷拉住皇帝和晋王。
    ……
    慈明殿。
    太皇太后吴氏端坐上首,皇太后谢氏坐在侧位。
    皇帝赵愭披头散发,龙袍敞着,跪在地毯上。
    一旁陪跪的是晋王赵璩,赵璩的形容还好,只是一脸悻悻然。
    吴氏将门之女,十五岁就披甲仗剑,陪着赵构东奔西走,如今一旦沉下脸来,散发出来的气场,极是威严。
    “好,好啊,你们可真是老赵家的好儿孙呐,有出息,一个个的都太有出息了!”
    吴氏气的浑身发抖:“当着文武大臣,你们君不君、臣不臣、叔不叔、侄不侄的,可真是给老赵家长了大脸了!”
    赵璩道:“母后,儿臣……”
    “你闭嘴!”
    吴氏没好气地喝住赵璩。
    当初就因为看这孩子活泼机灵,不似赵瑗那般小小年纪便过于老成规矩的样子,所以她才选了赵璩收养在身边。
    没想到小时候的优点,长大了就成了叫人头疼的缺点了。
    他平时耽于享乐也罢了,怎么可以如此不给皇帝体面。
    当着那么多的文武重臣,你让皇帝以后如何做天子?
    真是个混账东西!
    吴氏沉声道:“你不必多言,御前失仪,冲撞天子,大不敬之罪!”
    眼下,吴氏首先要收拾的烂摊子就是平息皇帝的怒火,重挽皇帝的威严。
    你当这是过家家呢,皇帝的宝座可以形同儿戏么?
    吴氏当机立断,喝道:“晋王贬为郡王,复恩平郡王旧号,免其大宗正职,夺少保衔,除静江军节度使之职,回去静思己过。”
    “母后,杨沅还在金……”
    “住嘴!难道你在这里胡闹,就能解杨沅之难了?”
    吴氏立即唤人进来:“把恩平郡王送回府去,叫他闭门思过!”
    几个太监拖起赵璩就走,赵璩一路走,一路还在高喊:
    “叔父方才气性是大了些,可你干的也不叫人事儿啊。
    官家你若知错能改,把杨沅救回来,咱们还是好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