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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841节
    “哦哦,对对对!”
    萧毅然从善如流,惭愧地道:“还是贤弟遇事沉稳,不慌不躁。”
    卢承泽点点头,小声道:“你自去问案,只作不知,有了更确切的消息,我会及时知会你的。”
    萧毅然深以为然,转身急急便走。
    刚走出两步,他忽然想起“水深则流缓,语迟则人贵”,不能急躁,让卢探花看轻了。
    于是他便稳重起来,迈着八字步往侧厅而去,继续开庭。
    卢承泽微微一笑,也是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文天和隗顺都是杨佥宪从别处调来的,显然都是杨佥宪门下。
    有些事,是不需要他去表功的,那两个人还能不在杨佥宪面前提起来?
    通过他们的口,说出自己的功劳,杨佥宪心中,自己便是够沉稳、能担大事的人。
    朱倬看到杨沅递来的笔录,脸色也是一下子沉了下来。
    想不到肖洪基也牵涉其中,他思索半晌,让杨沅暂且回去,随后便唤来了右副都御史谈琦。
    谈琦看罢李建武的笔录,马上沉下了脸色:“真没想到,肖左宪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总宪,此事一旦张扬出去,于我都察院大大不利啊。
    吏部会不会趁机提出,由大理寺接手此案,将我都察院排除在外?”
    朱倬道:“谈右宪所说的,正是老夫所担心的。只是,李建武当堂举告,此事是瞒不住的。
    如果我们试图拖延处置,那更会陷入被动。”
    谈琦目光一闪,道:“总宪,如今之计,唯有顺水推舟,快刀疾斩。”
    “怎么讲?”
    “以肖左宪的身份,总宪也是不便拿他的,应该马上请示监国。
    只要监国点了头,立即把肖鸿基拿下,作为李建武等人同案之犯讯问,如此……
    大理寺也不好以此为由,从咱们这儿抢人了吧?”
    “有道理!”
    朱倬憬然道:“老夫这就去晋王府。”
    当下,朱倬叫人备了车轿,立即赶去晋王府。
    谈琦想想,昨天还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肖左宪,转眼就要变成阶下囚,不禁摇了摇头:“世事难预……咦?”
    他忽然想起他的同年好友杨文靖了。
    杨文靖是江陵知府,三年任满,回京述职的。
    结果就在他述职当天,杨沅堵在宫门口抓走了一批吏部官员,搞的吏部近乎瘫痪。
    他这好友任满如何安排的事儿,便耽搁了下来。
    一时间吏部无人理会此事,老杨现在整天住在馆驿里干瞪眼呢。
    肖鸿基是完蛋了,这可就空出了一个左宪的位置啊。
    我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老友,让他快去活动一下,调来都察院接肖鸿基的位子!
    谈琦一拍额头,马上唤人备了车轿,他也急急离开了都察院。
    ……
    樊实和邓大娘两口子把御赐的“三元及第”的牌坊,擦得锃亮如新。
    四柱三门两重檐的石牌坊,这爬上爬下的,耗费的气力和功夫可不小。
    而且这时候是七月份,依旧是炎热不堪,烈日肆虐。
    樊冬被晒的不行,自己推着小车躲去了阴凉地里。
    樊实和邓大娘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可那些坊丁,却是坐在阴凉地儿里,一直盯着他们,想偷懒都不能。
    杨家那边,又有家仆搬来了几案凉席,瓜果茶水,就在墙根下树荫里铺设下来,款待这些坊丁。
    坊丁们这一下盯的更卖力了,但凡看见一点污渍,甚至是像污渍的痕迹,都要他们两公母拿出水磨功夫来细细地擦拭。
    到了午后,又饿又累两腿打颤的樊实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那些坊丁见这一家三口也被消遣的差不多了,这才开恩,说那牌坊“验收合格”了。
    如蒙大赦的樊实推起儿子轮椅,一家三口便离开了仁美坊。
    因为这等“高档小区”里边没有流动摊贩卖小吃。
    三人到了坊外,寻到一处小食店,连茶带饭,狠狠地干了一顿饱的。
    他们又去买了三顶竹笠,一人头上扣了一顶,便气势汹汹地杀回了仁美坊。
    “退后!”
    “看到这座石牌坊了吗?过了这座牌坊,便是我杨家地面,闲杂人等,胆敢擅自踏入一步……”
    十几个青衣小帽的杨府家丁,人人手执一根齐肩高的哨棒,昂首挺胸站在石牌坊内。
    “我是你们侯爷妾室丹……哎哟!”
    樊实刚踏过石牌坊一步,一个杨府家丁手中的哨棒就向他的足尖戳来。
    幸亏樊实退的快,这一棍戳在了他的草鞋上,把草鞋豁开了一边,敞开了口子。
    “我是你们侯爷老丈……”
    樊实不死心,又踏进一步,这回一个家丁反应快,一棍就戳在了他的小腿上。
    樊实痛呼一声倒在地上,眼见又是一棍戳来,急忙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牌坊外面,那根棍子这才罢手。
    樊实痛的眼泪都下来了,忍了半晌,才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眼见如此情形,实在不敢越界,便和邓大娘隔着石牌坊叫骂起来。
    他们骂人本就什么污言秽语张口就来,这时又气又恨,更是毫无遮掩,骂的不仅恶毒,而且肮脏无比。
    本来一些人家跑过来看热闹,结果那污言秽语连他们这些围观者都听不得了,急急掩耳走避。
    有小孩子跑来围观的,更是被家人拎着耳朵急急带走了。
    仁美坊属于左一北厢,左一北厢的厢公所里,薛良如今就在此任职。
    得了杨家报来的消息,薛良立即就抖擞起来,马上呼朋唤友。
    很快,街子、行官、厢典、铺丁,就被他找来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往仁美坊赶去。
    他那亲外甥陆亚现在掌理着一支庞大的船队,每次出海归来,哪个船员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陆家和薛家不知多少人都得了济,薛良的二儿子、三儿子乃至他这边几个亲戚家的孩子,也都被引荐到船队做事了。
    那可是肥差,多少人家打破头都抢不到的位置。
    可这一切依赖谁啊?
    若不是杨家,哪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现在杨家就这么点小事儿让他帮忙,还有不头拱地的道理?
    现在薛良有了钱,平时也没少请厢公所里的同僚吃喝,大家都欠着他人情,自然是一呼百应。
    大家都没事先商量,只是在去时路上随意议论几句,就想出了不下十数种整治樊家人的办法。
    等他们赶到仁美坊,一听樊家三口骂的那叫一个恶臭不堪,厢典董一行就笑了。
    “大家肃静,肃静,我听听,他们都是怎么骂的。”
    厢典是负责与诉讼有关的法条援引、解释的。
    地方上的轻微刑事案件和民事纠纷,不值当的去县衙打官司的,诸如邻里纠纷、家庭矛盾等等,都是他负责调解、处理的。
    “骂詈罪,笞一十。”
    董一行刚说完,行官郝正就立即用炭笔记了下来。
    “咦?辱骂官员,再笞一十。”
    郝正继续记。
    “骂人‘绝后’,一十。”
    “骂人‘不得好死’,一十。”
    “一十。”
    “一十……”
    古时候,骂人也是犯法的。只不过和现代一样,如果后果不严重,司法官一般不会追究。
    就和现代一样,骂街的人很多,但是你骂的这个人如果不是气死了或者自杀了,或者造成比较大的舆论影响,通常不会追究。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犯法。
    而古今不同的是,除了造成严重后果的,还有一些情况在古代是会被严厉追究的。
    那就是以下犯上,因为冒犯了礼法。
    最严重的以下犯上是骂自己的祖父母或父母,只要他们去官府告状,一告一个准,死刑。
    次一等的就是辱骂官员,包括低级官员辱骂高级官员,只要追究,都要受笞刑。
    这里边也有详细规定,就是“七不骂”,骂了就加重处罚。
    比如骂人绝后,骂人不得好死这类恶毒的诅咒,就属于“七不骂”。
    邓大娘泼辣,在乡下时骂惯了,而且这些话正是泼妇骂街最喜欢用的骂词。
    樊实倒不擅长口舌攻击,可是刚刚被人敲了一棍,怒火中烧,便也学舌一般跟着恶毒咒骂起了自己的女儿。
    樊冬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旁的也干不了什么,所以也是抻着脖子,跟斗架的公鸡似的骂个不停。
    那污言秽语,听的薛良这样一个出身市井的人都要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皱眉道:“老董,差不多了吧?”
    董一行道:“成成成,小郝啊,该笞多少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