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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不夜侯 第585节
    只是如非必要,双方都自觉地不去对方的聚居区域罢了。
    东城码头虽然能够停泊大船,实际上却从未有过什么大用。
    停泊这里的,最常见的就是小渔船。
    因为没有什么海商会长途跋涉,和购买力如此低下的两个小部落做生意。
    至于从这条水道去上京城,也没有商人选择,因为金人崛起的速度太快了。
    当金国迅速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就连嗅觉最灵敏的商人都来不及反应,把上京当成一个海上贸易的重要地区。
    等商人们想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的政治中心南迁,大批权贵离开了。
    上京那边留下的权贵们当然也需要奢侈品,而且他们完全买得起。
    但是,仅仅供应权贵们奢侈品的话,需要为此开辟一条海上航道么?
    物资只要运到山东路,再由陆地商人分销下去就行了。
    经过燕京,进入辽东,然后再运往上京……
    一次也就十几车的货物,完全不需要开辟海道,要知道一条海船的货,就能卸装几十车的货物。
    所以,钝恩城的百姓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庞然大物。
    当他们看到第一条大船驶进码头的时候,他们就像船上的人第一次看到鲸鱼时一样,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
    很多人急不可耐地呼朋唤友,叫大家出来看大船。
    接着,第二艘、第三艘……
    潺春部落的百姓们开始恐慌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对他们有没有敌意。
    有人赶紧去通知他们的“孛堇”(族长、首领)。
    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凌戈闻讯,立刻带着人迎向码头。
    簇拥在他周围的,是族中一些长老和勇士。
    阿布带着他的七八个侍卫,就混在这些人中间。
    如今辽东局势复杂,东京城的完颜雍也不能抽调兵马北上。
    生活在绥芬河流域的乌古论家族虽然距钝恩城更近一些,却也同样不能派出大队人马过来。
    但是,只派几个使者,想要在广袤的东北大地上穿插过来,还是非常容易的。
    阿布是乌古论元忠派来的,他接受的使命只有一个:“杀死杨沅,抢回盈歌。”
    李太公把乌古论盈歌赐给了杨沅,这件事老太公怎么可能不宣扬出去。
    这种事,就是他绑定杨沅的一环呐。
    曾经,他是坚决不想杨沅和盈歌有什么关系的,他担心这位状元因此而倒向乌古论氏。
    但是,发生了辽阳城下那一幕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此事之后,由他做主,不管盈歌归了谁,于乌古论家族都是莫大的耻辱。
    这不是乌古论家氏嫁女,而是女儿被人掳作女奴,赏赐给了某人。
    把她赏给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有什么区别?
    都是乌古论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被人把女儿当女奴处置了。
    李鸣鹤在离开老铁山城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散布了出去。
    完颜大睿虚张声势了几天,在完颜驴蹄已经不可能被追上之后,就撤了兵。
    他开始游击作战了,这一阶段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扩军。
    他扩军的方式简单粗暴,先砸碎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跟着我走,你就只能饿死,没得选择。
    如此一来,他的队伍就像滚雪团一般迅速膨胀起来。
    当然,这样征来的兵,忠诚度很成问题。
    但有兵总比没有好。
    而且,当这些兵一旦尝到了升官发财、为所欲为的甜头,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不效忠了。
    乌古论元忠就是在完颜大睿撤兵之后,知道妹妹没有死,被李太公赏赐给了宋国使节。
    相对于令他更煎熬的其他种种可能,这个结局显然是比较叫人容易接受的。
    这个容易接受,只是说乌古论元忠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煎熬了,但耻辱感是一样的。
    所以,他派出了阿布,叫阿布赶到李太公一行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图门江流域。
    阿布知道钝恩城再往西大船就过不去了,李鸣鹤的船队必将在这里登岸,再从陆路返回上京地区。
    所以他直接赶到钝恩东城,见到了潺春部落的首领凌戈。
    阿布要求凌戈到时候以款待二王北迁家族长者的方法,邀请客人们赴宴。
    到了他家之后,阿布就会和他带来的武士在酒席宴间,出其不意地斩杀杨沅,再夺回大小姐。
    凌戈当然不愿意因此得罪二王家族。
    就算两王造反死掉,他们的家族顶多是元气大伤,受到削弱。可瘦死的骆驼,依旧比他大。
    更何况,万一……二王造反成功了呢?
    但是,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乌古论部落生活在绥芬河流域,和钝恩城(吉林延吉市西南卡兴洞)不到十天的行军路程。
    现官不如现管,他还是更惧怕眼前就能对他产生直接威胁的乌古论部落。
    所以,他只能自我催眠:我是被逼的,到时候动手的是阿布,和我无关……”
    ……
    船上,杨沅一边观察着自海入河之后的沿途水情、地理,一边随口吩咐,叫李佑记下来。
    李佑根本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是太公已经吩咐了,要听他驱策。
    所以,李佑只好像个起居郎似的跟在杨沅的屁股后面,随时记录着他交代的东西。
    至于奉先和玄策这对卧龙凤雏,他们不识字。
    杨沅严重怀疑,他们的父母当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过这样两个名字,觉得挺威风的,就用在了他们儿子身上。
    “这个码头吃水倒是比较深,可惜不够大。”
    杨沅丝毫不在意越来越近的码头上那些等候的人群,这种事,有李老太公他们出面,本也轮不到他去管。
    杨沅指着河对岸道:“那边地势较缓,可以掘宽一些、挖深一下,扩大港口。同时,在那边铺设一条道路……”
    李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杨沅的意思。
    “杨学士,你是在考虑将来商队抵达后,在此靠岸,并运往上京。”
    杨沅道:“不错,所以,除了地理的问题,我们还得考虑一路上要经过哪几方势力,要把人的关隘也打通了才行。”
    李佑撇了撇嘴,不阴不阳地道:“杨学士,事关多国,你不是和太公说,还需要多方斡旋,不确定能否成功吗?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杨沅看了他一眼,道:“首先,未雨绸缪,你懂吧?
    如今顺道就可为之的事情,却不去做,难道要等真的可行时,再大费周章的从头梳理一遍?再者……”
    杨沅似笑非笑地对李佑道:“谦逊只是一种美德。
    就像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女人为拙内,难道真是自己的儿子太狗、自己的女人太蠢?”
    “啪!”杨沅的屁股被正好走过来,要招呼他下船的盈歌踢个正着。
    用的是脚背,声音挺脆的,却并不痛。
    只听到后半句的盈歌柳眉倒竖,杏眼含嗔:“你说谁蠢呢?”
    杨沅拍了拍屁股,答非所问地笑道:“你这腿法可是愈发精进了,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灵活自如啊。”
    盈歌嫩脸儿一红,又想踢他。
    臭男人,人家现在腿法好,还不是因为你喜欢穷折腾。
    以前人家使竖一字马都有点吃力,现在横一字马都轻轻松松。
    见杨沅闪了过去,盈歌又瞪了他一眼,嗔道:“李太公喊你过去,要下船了。”
    “好!”杨沅笑答一声,跟着盈歌向码头一侧的甲板走去。
    奉先和玄策立即按刀跟了上去。
    捧着小本本、捏着铅笔头的李佑却又感觉抑郁了。
    杨沅刚刚提到了拙内、犬子。
    我那拙内,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
    我那犬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一想到此前他的岳父大人,纥石烈部落的一位长老过寿。
    他的妻子千里迢迢回上京给岳父大人过寿,还把年幼的儿子也带上了。
    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疑点的事儿,现在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儿。
    “等我回到上京,见到那贱人再说,我一定要查个明白!”
    李佑把小本本夹上铅笔揣进怀里,顺手把刀挪到了一个更易于拔出的角度,追着杨沅走去。
    ……
    岸上人群中,阿布看着凌戈领着几位长老殷勤地迎上前去,和李鸣鹤等二王族中长辈们寒喧起来。
    阿布凌厉的眼神儿,便已盯在了那群老头子中间,唯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
    杨沅站在那帮老头子中间,如同鹤立鸡群,很显眼。
    这个人……应该就是宋国使节杨沅了吧?倒是一表人才。
    阿布想着,就看到了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