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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对了,“她”会在那场车祸中存活下来,只是因为“她”睡着了,他们便没喊醒她一起离开。
    可以说,“她”能活下来是因为宠爱,舍不得叫醒她的宠爱。
    原来是这样。
    苏林瑾想,仅凭这一点“她”就算得上是个幸运的人。
    姜望打完电话回来,便看到她捧着信纸,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的场景。
    不像刚才老人去世时的情绪激烈,此时她平淡,但是伤心。
    整个人像阴雨天一样,湿漉漉,灰蒙蒙。
    “怎么了?”他顿足片刻,坐在她身侧,“发生了什么吗?”
    苏林瑾擦掉将掉还未掉的泪,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姨妈在信里写了一些我很小时候的事,原来我妈妈是这样的。”
    “林阿姨她很疼你。”姜望没有问事怎样的,他凭直觉脱口而出。
    脑海中泛起很淡的画面,一个美丽优雅的年轻女人,手里牵着一个洋娃娃精致一样的小女孩。
    有另一道好听的声音对他说:“小望你看,这是瑾瑾妹妹。哎呀,妹妹的手要轻一点牵,对了,这样牵着慢慢走……”
    苏林瑾:“嗯,她很疼我。”仿佛这么说,这些也都真实地发生过在她身上,她也被这样爱过,可以抹平她前一世带来的遗憾一样。
    姜望的视线落在她眼睛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上,缀着细碎的泪,随着她说话微微颤动。
    他说:“电话都打完了,明天下午出殡,应该都能赶到。”
    这时她抬起眼看着他:“我想给姨妈打个电话,我想她应该被邀请。”
    姜望是个靠谱的人,他总是能把事情办得超过预期。
    即便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自己靠自己,这个时刻,她也觉得如果能有人替她跑这一趟,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觉得这些事她可以放心地告诉他。
    姜望点头,掏出了制服口袋里的纸笔,抄下她展开的信纸内页上的联系方式。
    他收起纸笔,垂下眼看着她,声音低沉:“我去办,其他事爷爷已经联系了治丧委员会的人过来张罗,你坐着等我。”
    姜望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殡仪馆的车也来了,办事人员登记完苏老爷子的信息后,把人接上车。
    因为没法送灵,苏林瑾只能站在弄堂口,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她站了很久,那辆车拐过路口,远远不见许久才转身,回头却见姜望笔挺肃穆地站在她身后,目视车开走的方向,收回军礼。
    苏林瑾:“谢谢你。”
    姜望:“姨妈今天就去买票,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可以到这里,我联系了沪江的战友开车去火车站接她,你放心。”
    苏林瑾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又说了一遍感谢。
    姜望认真说:“不用跟我说谢谢。”
    他为人大方,但苏林瑾不会认为这一切理所应当。
    她记下这份人情,打算以后散伙的时候,不叫他吃亏。
    老人的身后事从简办理,只剩下招待零星而来吊唁的亲友。
    苏林瑾坐在老爷子的房间,整理他的遗物。
    她一边整理,一边想到一个刚才因为情绪太激烈没想到的问题——按照书中的剧情,“她”根本没有看到这几封信,后来的婚礼也就压根没有邀请林培淑。
    可以说,在原剧情中,林培淑没有任何戏份。
    “她”就像个没根的浮萍一样,只能依附于姜越。
    这是为什么?
    她冷静分析,现在的变数唯有姜望。
    也就是说,因为现在订婚的人换成了姜望,她得以看到这些信。
    老爷子那里应该没有变数。
    他已经藏了这些信那么多年,不会因为她订婚的对象换了个人而改变想法。
    如果要给,那么拿婚书出来的时候他就会一起拿出来,何至于等到找寿衣的时候才发现?
    更何况
    他当时没拿出来,唯有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他不知道该如何大大方方地把林培淑这些年一直在试图联系的事实告诉她,告诉她你还有很亲近的亲人,不止他一个。
    那么大胆猜想一下,原书剧情中,姜越应该也在给老人家换寿衣的时候看到了这几封信,只不过他没给“她”。
    第5章
    按照苏老爷子老家的规矩,老人去世后子孙要守灵三日。
    虽然依着老人遗愿丧事从简,这一步姜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俭省。
    姜越想回北燕,却被老爷子盯着打电报回单位续假:“天塌了你也给我留下!”
    晚上的时候,姜老爷子熬不住,到了十一二点回招待所休息。
    姜越撑到差不多一二点,然后趴在饭桌上睡着。
    苏林瑾和姜望戴着白色兜头布,身披麻衣,守着灵位。
    她白天哭了太多,到了夜里已经没有眼泪,只剩下沉默。
    姜望连轴转了两天,声音有些暗哑,他低声说:“我在这里守着,你去睡会儿吧,还有两晚呢。”
    她只是垂着眼不说话。
    眼前的情景跟她前一世送走外婆那一幕太像了。
    一样从此成为孤女。
    只不过这一世有人帮她操办一切琐事。
    曾经在网上刷到过一个问题,如果把孤独分成十级,顶级的孤独是一个人去做手术。
    她当时苦笑了,那一个人办丧事又该是几级呢?
    真好,有人替她操办这些。
    苏林瑾看着姜望身上跟自己一样的麻衣,竟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感受到一丝安定和温暖。
    “你睡到三点钟起来替我。”姜望又说。
    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点头说好。
    回到房里,还能闻到白天烧的锡箔味,眼睛一闭似乎能看到爷爷死前那个浅淡的微笑。
    她解了麻衣取下白色兜头布,合衣躺在床上。
    睡意袭来的时候,她想,如果婚姻有意义,大概是这样孤独又寒冷的时刻,有个人可以撑你一把,让你休息片刻再起来面对烦恼的人生。
    爷爷,你放心吧,我能过好这辈子。
    等她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姜望没有喊她,一个人守了一整夜。
    陈妈给他们送来早饭,一大锅稀饭和油条酱菜。
    苏林瑾:“你吃完,去我床上睡一会儿,厕所那里有新的牙刷。”
    到了这个时候,她完全不讲究这些细节了。
    姜望眼睛充满了血丝,看着她许久,才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姜老爷子的警卫员带来了苏林瑾姨妈的消息,她买的最近的票也得后天上午到。
    跟着消息一块儿来的,便是接到姜望通气儿来吊唁的亲友,陆家几房子女悉数到场。
    苏家的亲戚不多,还多数是在临市的旁支,姜老爷子请来了不少老战友。
    下葬后,旁支和老战友们陆续离开,姜老爷子的两房儿子并姜越也陆续买了火车票回北燕市。
    转眼只剩下姜老爷子和姜望,还有时隔十年终于见到外甥女的林培淑。
    她到了之后由姜望的战友直接从火车站接到追悼会现场,这会儿才终于有机会拉着苏林瑾说话。
    她看着这个长得跟亲姐十分想象的外甥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满含泪光:“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怎么能不感慨?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苏林瑾虽然对这个姨妈完全没有视觉印象,但那几封信她来来回回已经通读了不知多少次,仿佛已经非常熟识,以至于见到人竟然没有隔阂之感。
    她握住林培淑的手,也有些激动:“姨妈!”
    苏林瑾仔细打量她,从她脸上追寻妈妈的影子。
    林培淑落泪了。
    十多年的音信全无,那些牵挂和对苏老爷子的怨气,此刻似乎都消弭在了这一声“姨妈”中。
    苏林瑾拿出手绢替她擦泪,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擦干净眼泪握住外甥女的手:“瑾瑾,你现在一个人,不如就住姨妈家吧?我们家口粮管够,你表妹比你小几岁,你们也一定能聊到一起!”
    来之前,她已经开始展开想象,不止如此,她出发前已经跟丈夫商量好,接下去照顾苏林瑾。
    她丈夫陆忠自是没有二话的。
    听见她这么说,苏林瑾心底一暖,但随即看向姜望,轻声说:“姨妈,你不用担心我,我订婚了,他会照顾好我。”
    他?
    林培淑顺着外甥女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凝视着苏林瑾,仔细看身姿很是挺拔颀长,器宇不凡。
    苏林瑾身高不矮,可他居然要高出一个头还多。
    “姨妈,我就是给您打电话的姜望。”
    他感受到林培淑的视线,往前半步微垂下头,向对方介绍自己。
    林培淑:“订婚,订婚了?”
    苏林瑾:“嗯,我们前两天刚刚订婚,等回去北燕办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