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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里面——岁音恨不得长八只手正埋头疯狂地写着, 动作都有了残影, 而她对面的夏时靠着座椅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轻闭眼眸十分享受。
    “……”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夏……无为长老,这是您的药。”话到嘴边,温知书舌头打了结又硬改了回去。
    明显看到夏时身体一僵,睁开眼睛时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恐惧。
    温知书把药碗放下,余光去看满头大汗的岁音。
    不由地问:“处罚这么狠吗?一刻都不能停?”
    夏时摩挲着碗边垂眸思索人生。
    她的命跟这碗药一样苦。
    另一边的岁音差点要哭了,她的命也苦。
    但也不能她一个人受罪。
    “师尊,药要趁热喝。”少女唇边带笑,表情真诚。
    真是个为师着想的好徒弟啊。
    夏时抬眼横了一下,那碗药也没端起来。
    她需要莫大的勇气。
    “知书啊,把那窗户开开,我透透气。”
    温知书看了一眼两人中间那紧闭的窗户,也觉得静室有些憋闷,便走过去将窗打开。
    下一秒,鼻尖扫过苦药味。
    淡金色流光在眼前划过,那抛向空中的药碗瞬间化作齑粉散得一干二净,药汤也蒸成了褐色雾气。
    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温知书敛下眼中神色转身。
    身后夏时坐得稳稳当当,面上没有半点心虚。
    淡定得差点让人觉得刚刚那只是错觉。
    “你……”
    夏时食指抵唇,轻声开口:“不许说哦。”
    下一秒——
    “夏无为你想死吗!?”
    独属于沈淮闻那温柔又不失压迫感的声音突然炸响在静室内。
    夏时表情呆滞,而后一瞬间将目光定在温知书腰间的玉牌。
    “师姐???”
    “别叫我师姐,我当不起你师姐。”玉牌又传出声音。
    夏时:“……”
    这话听着耳熟。
    小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夏时乖乖坐好,飞快低头:“师姐我错了。”
    敢倒沈淮闻的药,她还是头一个。
    “呵。”玉牌传来一声冷呵。
    “知书你先回来吧。”
    温知书给了夏时一个同情的眼神,退出静室。
    “师尊,药要趁热喝。”
    又是这句话,夏时抬眼看去,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表情中的窃喜。
    “好笑吗?”
    岁音立刻绷紧了脸,摇头:“不好笑。”
    “那就赶紧写!”
    夏时也拿起了笔不时写两个字,因为她知道,再过一会儿还会有人来送药,那人必定是她笑面虎师姐沈淮闻。
    正如她所想,两个时辰后,沈淮闻唇角含笑地走了进来。
    夏时没抬头,身子却不自觉地抖了抖。
    她努力装出认真抄写的好模样,可笔尖不受控制,在纸上乱爬。
    沈淮闻就在案桌前站着,手里端着一碗药,药味浓郁冲天,对面的岁音都不由地皱起眉捏住了鼻子。
    这药……会死人吧。
    夏时缓缓抬眼,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师姐您怎么来了?”
    都用上敬称了,真怕了。
    岁音把笔放下看戏。
    沈淮闻站着也不说话,把药一放,就盯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回有人盯着,这碗药不喝也得喝。
    夏时哆哆嗦嗦举起碗,怕它不掉又怕它真掉了。
    不掉,她受罪;掉了,她更受罪。
    还未凑近鼻口,那比命苦的药味就冲上头,夏时差点要哕。
    她干笑两声,讨好道:“师姐,这药…怎么不一样了啊?”
    这比她倒掉的那碗苦多了吧。
    沈淮闻终于开了口:“我看你病又重了,稍微调试了一下,你尝尝。”
    稍微……
    夏时看着手里药碗,似乎能从里头看到一个丑陋至极的妖怪对她狰狞地笑。
    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招惹淮闻师姐了。
    怕什么!一碗药罢了,还能苦死她了?
    在心里鼓足勇气,夏时屏住呼吸一口闷下。
    好苦……
    整个人都被苦麻了,夏时用手捂住脸,遮挡住被苦变形的脸。
    沈淮闻见她喝完,眸中这才见了笑意,她放下一纸袋甜栗子。
    “以后莫要耍滑。”
    夏时连连点头:“不会了。”
    沈淮闻走后,夏时对对面招招手。
    岁音正辛苦忍笑,见她招呼自己,伸手掐了一把大腿忍住,装得云淡风轻地过去。
    “师…尊。”声音还有些抖。
    夏时这会儿没空管她声音抖不抖笑不笑的,伸手指着桌上的纸袋,“快给我剥几个。”
    她满嘴的苦味,顺着喉咙向下,哪儿哪儿都是苦的,说个话都仿佛又把那碗药重新喝了一遍。
    岁音将纸袋打开,热气带着栗子甜香扑面而来,还是热乎的。
    她剥了两个递过去。
    捏着栗子的手指突然触到一抹湿软。
    这触感十分新奇。
    她心下疑惑,便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让她怔住了。
    因为夏时并没有用手去接,而是倾身过来张开嘴探出舌尖将那栗子卷走,栗子挨着她的指腹,软滑湿润的舌头不免会碰到她的手指。
    “再来两个。”
    岁音听后迅速低下头,面上有些热意,那湿软的触感在指尖久久不散,她剥栗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个……
    两个……
    …
    十个……
    一个喂,一个吃,好不惬意。
    直到苦味压下大半,夏时这才放开遮挡的手,刚想要倒杯茶顺顺,面前就出现一只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她想要的东西。
    这徒弟……真上道。
    夏时接过茶水慢慢喝着。
    “剩下的你拿去吧,奖你的。”
    岁音听后也剥了一个塞进嘴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咬着那颗栗子时,静躺在口中的舌头竟也学着夏时方才的样子将栗子卷入。
    指腹湿润,却意外地令岁音觉得不适。
    明明方才就没有这种感觉。
    栗子粉糯香甜,让人意犹未尽。
    “师尊,我也想喝茶。”
    夏时刚把杯中茶水饮尽,听到她要,顺手便把杯子递了过去:“自己倒。”
    岁音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着杯口喝着,心跳慢慢加快了些。
    不知为何。
    ————
    夜深时分,梦最深时。
    秦安于睡梦中瞧见了她的剑,那把剑悬于白雾之中,若隐若现。
    她顿时心下疑惑。
    向前走了两步,那剑竟也离她远了些。
    “这是你的剑吗?”
    听到有人问,秦安下意识回答:“师姐送我的,那便是我的剑。”
    说罢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是谁?
    她看着四周水雾袅袅,明显不是现实。
    谁入了她的梦?
    不对,是谁控了她的梦!
    秦安心下警惕,冷声问:“你是谁?”
    梦境中有人轻笑,并没有回答她,还在说着剑,“你说那是你的剑,可你控得住它吗?”
    秦安沉默了下来。
    她确实控不住,用起来也不得心应手。
    “也不像岁音那般,能与剑心念相通。”
    “这剑是岁音的吧?”
    “不是!这是我的剑!”秦安生气地大喊,她想上前抓住那把剑证明自己的话,可那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于水雾之中。
    “你看,它都不想让你碰,它只有在岁音手里才能发挥出它原本的实力,在你手上,还不如一块废铁!”
    “你闭嘴!”秦安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可那道声音却如魔音入耳缠着不放。
    “你想掌控这把剑吗?想比岁音更出色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点头,我就能实现你心中所想。”
    秦安耳边嗡嗡作响,她蓦地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脱离梦境时,她听到那人气急败坏的一声:蠢材!
    梦中惊醒,秦安浑身似水里捞出来般,在她看不见的暗处,一缕青烟顺着窗缝溜走。
    秦安擦了擦额前的汗,转头看去,光影斑驳,已经大亮。
    她想起那梦仍心有余悸,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可三清界能有什么腌臜东西。
    她带着疑惑捏了净身诀,穿戴整齐后,余光扫过床边搁着的剑。
    犹豫片刻,她轻叹了口气,拿着剑走出房门。
    一出院子便有同门师姐笑着打招呼:“秦师妹,早啊。”
    秦安此刻正思虑繁多,听后也只点点头,随后又脚步飘忽地走远了。
    恍惚走到藏经阁前,她又停了下来。
    她在乎的不是这把剑,只是这剑是师姐相赠,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