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茧恒的信息素。
    以及她的呼唤。
    很轻。
    她却清晰的记得自己喊的是什么。
    “主。人……”
    烟素在此前无比厌恶的呼喊声中，满身香汗。
    那之后……
    烟素跳过了太让人羞涩的回忆。
    回忆的时间已经到了早上。
    她想知道林茧恒会不会来找她，就一直缩在被窝里没动。
    头朝下，把自己裹成小乌龟，心跳却一直很快。
    有人来了，却不是林茧恒。
    烟素当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是林茧恒给她找的新主。人之类的。
    那人却跪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去。
    “您不觉得屈辱吗？”梦琴忆低着头，声音很浅，却带着无法抵抗的诱惑力。
    烟素想那或许是对方的种族天赋，或许是异能，或许是精神力。
    她不准备上当的。
    可梦琴忆还说：“明明都是智慧生灵。我们和她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为什么我们要被当作玩物，要被圈养？”
    烟素拧起眉头。
    她也，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还记得在地下黑市的那段时间。
    笼子里到处都是和她类似的人……货物。
    她们被降级成了物品，摆在笼子里，脖颈上挂着自己的价位，等待着好心的买家前来“解救”她们。
    她被带走的时间很早，却也度过了一段漫无天日的时光。
    她不敢想象那些同伴的遭遇。
    是，她是幸运遇到了一个……现在很好的主人。
    可毕竟还是主人。
    所以，她要跟着这个人一起逃跑吗？
    梦琴忆还单膝跪地，不过抬起头望着烟素。
    “跟我离开吧。然后主宰我们，那才是您该去的地方。”她的话语仿佛真的有魔力。
    竟让烟素下了床，颤抖着脚步，跟上她。
    她们悄悄离开了医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就好像她们分明光明正大，只是出游，而非出逃。
    直到终于坐上眼前人的车。车辆发出轰鸣，烟素才终于有了出逃的实感。
    车速很快。
    烟素趴在窗口张望着医院，它从她眼前飞逝，化作一条条隐形的线。
    她……真的要逃离那个地方了吗？
    彻底的离开林茧恒。不必再去担心她究竟是谁。
    不必为了一点疼痛卑躬屈膝，不必为了一点信息素疑神疑鬼，焦虑到半夜难眠。
    甚至，她也不会再出丑了。从今往后她都是一个人，是自由之身。
    烟素有一瞬当真向往，幻想起未来的生活。
    可……
    想着想着，她发现。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还和林茧恒有契约。
    离开林茧恒，意味着她一个没有独自生活能力的人，要去寻找果腹的工作。
    她有可能过的更差——她是魅魔，极有可能被别的人欺辱，整个帝国对魅魔的印象都带着些桃色。
    还要忍受信息素带来的痛苦，思念，或者是被发现的危险。
    甚至，带她离开的女人并没有说自己是谁。
    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到这儿，烟素才意识到，自己真中计了。
    对方有强大的魅惑能力，嗓音像海妖一样蛊惑人心。
    不然她不会跟着她走——林茧恒已经回来了。
    她在林茧恒那儿是安全的，为何要迈上未知？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烟素开始后悔了。
    可车已经发动很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儿。
    主。人……
    烟素又一次在心里呢喃林茧恒的代称。
    这一次，充满真情实感。
    她除了林茧恒，就没有别人了。
    林茧恒彻底变成了她的全部——从来都不是夸张话。
    烟素却不知道，林茧恒会不会来抓她。
    抓到出逃的她之后，又会对她做什么，说什么。
    林茧恒会变回那个可怕的人吗？
    会重新撕开禁闭室的封条，把她不由分说的踢进去吗？
    会拿出皮鞭藤蔓荆棘，让她做选择吗？
    可这一次，是她咎由自取。
    烟素想，如果林茧恒要罚她，她会乖乖认罪的。
    她可以跪着趴着，把最脆弱的地方毫无保留的献给林茧恒。
    讨求她的原谅。
    现在烟素只想求林茧恒来找她。
    她不乖，她会好好弥补的。
    主。人……能不能来找我？
    “快了，大人。我们很快就能离开王都星了。”驾驶座上的始作俑者开口了。
    尽管近日王女殿下即将举行生辰典礼，王都星警卫愈发严格。
    为了带烟素离开，梦琴忆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烟素没有回话。她不知道她们的行进速度有这么快。
    更不知道林茧恒她们已经在来的路上，逼着梦琴忆左右绕圈，这才让她们至今都还没抵达边界线。
    这辆“面包车”自然是有所改装，实际是一架小型飞船，可以安全载离她们。
    “啧。”梦琴忆看见导航系统里的红点提示，忍不住咂嘴。
    “坐稳了，大人。她们追来了。”梦琴忆说着踩下加速。
    烟素却猛然抬头。
    来了？林茧恒来找她了！
    心跳在这一瞬间爆开，好像烟花，冲击着烟素的头脑。
    听见消息的这一刻烟素才意识到她有多想念林茧恒。
    一定要追上她……烟素思考着，该如何给林茧恒她们做提示。
    车速当真很快。烟素快要坐不稳，不得不花一半精力在维持平衡上。
    她却比刚刚要更清醒，更镇定。
    电光火石间，烟素冒出一个想法。
    精神力！
    林茧恒在她的精神空间留下过精神力。
    虽然剩余不多，但她完全可以顺着这些精神力，接通林茧恒的精神空间。
    告诉她，她们在哪儿，带走她的人下一步要去哪儿。
    林茧恒会同意她的连线吗？
    烟素咬破了嘴唇，甚至惹来梦琴忆的怜惜。
    “看吧，大人。她们穷追不舍，只不过是因为少了一个玩物，因为我的身份、行为。她们根本不在乎你，只有我，只有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眼里闪着诡异的紫光，叫烟素往阴影里躲，回避着她的声音蛊惑。
    烟素没有回话，也好在梦琴忆必须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控制驾驶上面。
    她们在王都星d区横冲直闯，就要到达最边境的e区了！
    这时，林茧恒那边忽然感受到一阵轻挠。
    作用在她脑海，仔细辨认后发现这股力道来自精神空间。
    是烟素在找她！烟素果然是被拐走的。
    林茧恒急忙用精神力搭上小猫探出来的爪子，紧紧握住她。
    “我连上烟素了！她在……”林茧恒感受着烟素想向她传递的信息。
    她们没有接入星网，林茧恒却依旧沉下去，足以在精神空间里看见烟素的模样。
    模糊不清的，她们的连接来自残留的精神力，并不紧密。
    林茧恒却能很清晰的听见烟素的话，感受到烟素身上那股浓浓的不安。
    “走这边包抄。她们准备从15号口出关，有内应。”林茧恒忽然掌控了方向盘。
    帝国近卫队的车辆都是用精神力驾驶的。林茧恒很轻易就学会了如何控制。
    “昭歌姐，你能否派人提前准备，拦截？”其实不必她多说。
    黎昭歌已经在星网里指挥她的部下提前准备了。
    帝国有星网这一“作弊”利器，以往无论打仗还是内部任务，都是通过星网与同队、上下级取得联系。
    不必开口，没有延迟，还能共享各个方位的情报，极高的提升了存活率，完成效率。
    只是林茧恒还不习惯使用星网。
    “该死……她们怎么知道的？”梦琴忆眼看着后方像预判了她的动作一样乘胜追击，不禁爆了一句粗口。
    烟素盯住她，目光炯炯。仔细记录着她的姿态、五官、穿着。
    现在的梦琴忆一身黑衣黑裤，寸头素颜，和白天、以往，她们看见的那副模样相去甚远。
    烟素只能尽可能用精神力记录她的一举一动。希望之后能给林茧恒她们提供帮助。
    也是这个时候。
    激光忽然穿透车厢，划开漆黑。
    梦琴忆没能控制住方向盘，车门撞在突然出现的晶柱上。
    车辆就此损毁，熄了火。
    震荡终于停止，而烟素抬头，愣愣的看向天空。
    很蓝。
    烟素看见一片清湛。王都星的天幕是沁人心脾的蓝色，林茧恒说过像她的眼。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装满天空，轻云。
    发梢淌过风，混合烟尘，电子损毁的雾气。
    世间的一切都在烟素眼耳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