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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不醒 第4节
    过去十分钟了。
    “看什么呢?”
    之前活跃气氛的长发男人绕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了,一楼的洗手间不能用了,只能洗手不能上厕所,我忘和你说——哎!”
    余醉话没听完就冲进舞池。
    穿过人群,推开厚重的隔断门。
    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后,四周非常安静。
    洗手间就在前面,他却站着不动,侧头看向仓库门口。
    通向仓库的路狭窄昏暗,透着股霉味,头顶排气扇发出哗哗的响动,扇叶转动漏下一片一片的扇形白光,白光的间隙里站着个黑影,像一个正看向他的人。
    他盯着那团黑影看了几秒,“陈乐酩。”
    “……呜?”黑影往前挪了一小步。
    余醉就看到陈乐酩顶着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面朝墙壁趴在角落,两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一副严防死守但并不怎么守得住的样子。
    “你怎么了?”他按开楼道里的灯。
    陈乐酩醉得神志不清,反应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有鬼摸我……好几个……”
    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只可能是摸黑溜进来的人。
    余醉眼底一沉,快步朝他冲过去,一脚踹开他身后仓库的门,把所有能藏人的箱子橱柜全部翻开,什么都没找到后又折返回来问陈乐酩。
    “你受伤没有?人往哪跑了?看见脸了吗?或者衣服?”
    他尽量平和地询问陈乐酩。
    陈乐酩摇摇头,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往下栽倒。
    “唔——”他吓得闭上眼睛,赶紧伸出双手往地上杵。
    一条结实的手臂先一步捞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甚至悬空了几秒,而后被甩进一个怀抱。
    陈乐酩被迫把脸埋进面前人的肩窝,隔着皮肤和骨骼,他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紧接着就是一股杂糅了雪和薄荷叶的清冽苦味从对方脖颈间透出来,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一种无法控制的、从心脏深处牵动着他的生理性喜欢奔涌上来。
    连对方是个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都忘了,他借着酒劲儿去嗅余醉的脖颈,蹭他的肩窝,鼻尖顶他耳后稍硬的发茬,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人推到墙上,使劲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
    好喜欢……好舒服……
    怎么会这么好闻……
    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哝,他像被摸爽了的猫咪。
    余醉收紧手臂,任由他把自己推向墙壁,还稍微歪过头露出更多皮肤,随他蹭个尽兴。
    他死死盯着仓库小门,一只手搂着陈乐酩,一只手打电话:“前后门关上,查c区监控,五分钟前不管什么东西从仓库小门出去了,都给我追回——”
    话没说完他就瞥到墙角站着盆发财树。
    半人高,枝叶繁茂,伸出来的枝条有人小臂长。
    “等等。”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又问陈乐酩:“那些人摸你哪儿了?”
    “屁股……”
    余醉捏着树枝在他屁股上一扫。
    “还在摸吗?”
    陈乐酩可怜兮兮说在的。
    “……”
    余醉挂了电话,骂了句脏话。
    一盆破草非要往仓库放什么。
    怀里的人还在蹭,上瘾一样没完没了,呼吸的热气喷在他颈侧。
    余醉目视前方,静静等着,一条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就这样任由陈乐酩吸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别躲了,流氓落
    网了。”
    他把人挖出来,让他看发财树。
    陈乐酩吸得上头,眼神迷瞪瞪的,看看树又看看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明白余醉也懒得张嘴,“上过厕所了?”
    “没……厕所关着呢。”
    “憋不憋?”
    “憋的,快炸了……”
    “倒是没给吓尿。”
    “嗯?你怎么能说‘尿’?”陈乐酩非常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接受不了,“不要说那个字,你这么好看怎么能说那么粗鲁的字呢,来和我学——”
    余醉:“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憋一晚上。”
    陈乐酩嘴巴一闭两边瞬间出现俩小括号。
    余醉睨他一眼,掐着他的后颈往外带。
    他似乎很喜欢掐着别人脖子带路,陈乐酩出乎意料地并不排斥,还被捏得挺舒服。
    一路晕乎乎跟着,晕乎乎上楼,晕乎乎撒尿,最后晕乎乎地出来。
    余醉正倚在洗手台前,望着窗外的雪抽烟。
    陈乐酩顶着红透的耳根子道谢:“给您添麻烦了,我叫陈乐酩,在枫岛大学读书。”
    “没人问你。”
    “……”
    “还不回去?”
    “要回了,九点要查寝。”
    “在这等我。”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陈乐酩不知道他去哪儿,下意识想跟上。
    余醉扭头,陈乐酩定住,余醉拿烟的手一点他脚下:“站进去。”
    他脚边的地板上有一圈圆形花纹。
    陈乐酩抬起一条腿站进那个圈里,歪头问他:“为什么?”
    “因为好玩。”
    余醉回卡座拿上他的羽绒服和背包,季小年正和学长玩捉王八。
    他回二楼把羽绒服披在陈乐酩身上,没让他下去,直接从二楼走外部楼梯下到后门。
    枫岛零下十几度了。
    夜风透骨凉,雪直往人脖子里钻。
    陈乐酩一下子被冻清醒了,瞥到余醉只穿着件大衣:“余老板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余醉:“我出来抽烟的。”
    “……”陈乐酩自讨了个没趣。
    这个点儿不好打车,下着雪路上也堵。
    天越来越冷,他裹着羽绒服来回蹦。
    余醉低头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陈乐酩就收到劳拉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在酒吧街。
    陈乐酩一惊,做贼似的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并没有看到劳拉,她怎么会知道?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在那等我十分钟就到。
    陈乐酩怀疑自己身边有劳拉的眼线,随时监视自己的动向,汇报给他那位从不出面的哥哥。
    想到哥哥,他失落地抿抿嘴巴,在路障石墩旁边蹲下。
    圆乎乎的石球旁蹲着圆乎乎的他。
    这是他劫后余生的第45天,那位传说中的哥哥一直没出现。
    没打过电话,没发过消息,没过问一句。
    哪怕是只随手在路边捡的出车祸的小狗,送到宠物医院,也会去看一眼治没治好吧?
    可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哥哥却漠不关心。
    刚做完手术醒来时,他腿脚还不方便,照顾他的护工是一位阿姨。
    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用尿壶帮他上厕所,自己杵着拐杖去卫生间。
    卫生间是蹲坑,地板很滑,他刚上完就摔了。
    当时裤子都没提上,整个人躺在沾着脏污的地板上,液体浸着头发和脸。
    阿姨问他怎么了,说着就要开门。
    陈乐酩大喊别进来,说没事,只是拐杖倒了。
    其实膝盖直接跪地板上了,疼得他怀疑骨头砸裂,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阿姨猜到他可能摔了,不愿意被人看到,就告诉他自己去楼下转转,帮他把卧室门关上。
    陈乐酩撑着墙壁爬起来,提上裤子,抽出所有纸胡乱擦干身上的污渍才敢出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