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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只因他的精神域……
    近乎一片空白!
    只隐约瞧得出天空和地面的分界线,环绕在外的精神海是一汪浅浅的湖水。
    原本该是内核拟像的地方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被浓郁的白雾环绕。我踏入其中,几经尝试,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我荡平那些浅浅的湖水,在纵横交错的沟壑间,翻遍了每一寸,都没找到我曾留下的精神烙印。
    这不是什么高级的防护术或精神力屏障。
    无法深入,只是因为雌虫的精神域,就只有这些东西!
    无法找到,是因为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就连两岁的幼崽,建构出的精神域都比眼前这个详实!
    可眼下,这个不可能,就这样展露在我面前。
    只有一个解释——
    这只雌虫,诞生的时间,不过两个月。
    他果然不是西恩。
    我从精神域撤回精神力,多日猜想得到证实,竟没有太多震撼,只觉极其荒谬与可笑。
    克隆体加记忆输入吗……
    疤痕、标记孔和那些古怪、不安、暴躁,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做这些事的虫,是兄长和西恩。
    他们合谋,给我造出这样一个虚假的“幸福家庭”,居然还想着我可能会接受?!!
    我忽然想起,那次在斯默通的视频通信,西恩说过的话。
    他说,他会回来,他向我保证。
    哪怕断胳膊断腿,哪怕变成一个白痴。
    好家夥!送一个克隆体,也叫保证?!!
    简直离大谱!!
    滔天怒火汹涌而来!
    我咬着牙,感受那股强烈的负面情绪一寸寸撩烧、啃噬、挤压着胸腔里的脏器,用尽全力才克制自己没有去打砸摔东西发泄。
    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我一遍遍默念,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嘴唇都被我咬出血、手心抠出血,急促的呼吸才渐渐恢复正常。
    “西恩,你……”
    我抬头,向眼前的雌虫看去,想再多问一些细节,却只见——
    黑发雌虫僵在椅子上,肌肉剧烈抽搐,鲜血从他口鼻同时流出,宛如汩汩流动的溪水!
    转眼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的衬衫西裤,在地上汇成一个越来越大的血色水洼。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只觉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西恩!西恩!!”
    我扑过去扶起雌虫,将他头颅抱在怀里,脑中一片混乱: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医生……哈勒!哈勒!!”
    该死的!
    平时赶也不赶不走的烦虫精,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刻不在?!
    “没、没事……”雌虫低咳着,勉力抬起手,触到我的脸颊,“我让他、他们……都去……休、休息了。”
    “阿尔……我、我不是……真、真的……对、对不……起……”
    “他……他让你去……去找……他……”
    “去……找……”
    雌虫眼中的光芒忽地消散,那只手猛地摔下,在我嘴唇、下巴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喷发的血泉慢慢降下速度,浓郁的血腥味将我包围。
    我只觉身体越来越凉,心脏陷下去一半,手和脚瞬间也变成空的。
    大脑凝滞卡死,宛如生锈的齿轮,几番努力运转,也丝毫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提前将所有虫都支走,是因为预料了自己的死亡?
    我眼前一片空白。
    只有雌虫那句告白不断在耳边响起。
    兄长再三提醒我,近期不能进入雌虫的精神域。
    我以为只是一般的医疗叮嘱,并未多想。
    但其实这是为了防止克隆体的死亡。
    对出生才一个多月的克隆体来说,他们所谓的精神域只是个“样子货”。
    经不起任何细致一点的探察和使用。
    而兄长打定主意只要度过前期几个月,我就不会发现端倪。
    是因为他完全有资源,在这段时间内,通过无数高级别雄虫治疗师的精神力输入,帮“西恩”建构起真正的精神域。
    这也是最近过分频繁的“医疗诊治”的真面貌。
    想必,“西恩”也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出不对劲的。
    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我接受不了……
    所以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给出决定性的证据,并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份傲慢和自说自话……
    可真是……像极了他……
    我坐在血泊中,抱着雌虫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怔怔地想我和西恩曾经经历过的种种,想着他在熔岩中消失的样子,想着这些天的虚假幸福,心底的自嘲、悲思、可笑、阴冷、恨毒、怨憎、思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良久良久,我松开拳头,抱起雌虫的尸体,将他放置到沙发上,打开终端,传唤哈勒和其他侍从。
    ……
    ……
    半个小时后,我等在兄长卧室门外,弗朗西斯亲自端茶过来。
    “殿下,您要不……先去沐浴更衣?陛下还得一会……”
    亚雌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略有犹豫后,开口说道。
    沾着血的衣服,不论原先再怎么华贵精致,此刻都是不符合觑见礼仪的。
    更别说我还让侍从将那只克隆体的尸体也搬了进来。
    裹着黑色的裹尸袋,就那样大喇喇地摆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我无视秘书官欲言又止的眼神,坚持就这样等待兄长。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放下茶和点心,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又等了半小时。
    兄长出现了。
    一头银发有些湿漉漉的,显然刚沐浴完毕。
    身上的黑衬衫大敞着领口,稍微瞟两眼,就能看到里面的青紫痕迹。
    之前在做什么,猜都不用猜。
    “阿尔托利,这个时间,应该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要同我共进晚餐吧……”
    “是要开睡衣派对?”
    兄长笑着朝我走来,看得出心情不错,浓郁的信息素随着他的走动,飘散到会客室的每一个空气分子间。
    “别再骗我了,哥哥。”
    我沉着脸,冷声道:“我都知道了。你和西恩,合谋弄了个克隆体,来当我的雌君。”
    “其他的,由你来告诉我。”
    “……”银发雌虫面不改色。
    他沉默了一会,长腿两个跨步,绕到旁边的裹尸袋,撕开拉链快速瞅了一眼,复又转回我的身边,端起刚刚弗朗西斯送来的茶水,悠悠喝了一口。
    “阿尔托利,告诉你了,不要进精神域。你偏不听,还那么毛毛躁躁。得,现在好了,浪费一批虫几个月的工作,还折损了好大一笔钱。”
    我怒道:“哥!”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奥兰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双臂打开,朝后靠进沙发。
    “不过也没关系,哥哥早就想到了,我们小阿尔笨手笨脚,弄坏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库里还有几只备用的,最快一周就能给你送过去。”
    “奥兰·弗里德里希·罗森克洛伊!”
    胸中一瞬闷到极点,我猛地转身,一步上前,扑到雌虫面前,将他狠狠揪起:
    “你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吗?!”
    我紧紧攥住雌虫的领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臂微微颤抖,青筋暴凸。
    脑中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要将眼前的虫撕成碎片。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彷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喉咙被什么硬块堵住,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沉重,彷佛此刻被扯住衣领的虫是我!
    “西恩不是任何虫的玩具。他和你、和我一样,是活生生的虫!”
    “克隆……是对他、对我彻彻底底的侮辱。”
    “我绝不能接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xue在突突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彷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喷涌而出。
    我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头一次发现,这只雌虫竟如此陌生而可怕!
    那几个时间线中,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强忍着埋起来不去想不去思考。
    我骗自己,因为我的兄长被错乱的记忆夺去了自我,因为太多的意外死亡让他濒于崩溃,他就像受惊的野兽,慌乱之中抓住一切可抓的固定物,只是因为他太过害怕和恐惧!
    在那些可能里,他囚禁我、罔顾我的意愿,以我的痛苦当做安慰剂,是因为他爱我,却也最为恨我!
    他落入炼狱业火之中,便要抓着我一起饱受煎熬!
    这种羁绊,是融于血脉无法斩断的纠缠,无论是好是坏,都是我作为罗森克洛伊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