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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动 第129节
    远在战场的父兄来不及回一趟姑苏,又前往金陵。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明里暗里追截遗诏。
    今日的风冷到了骨子里,苏甄儿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被吹开了。身体僵冷的她坐不住了,抱着汤婆子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敲打她的窗子。
    苏甄儿睁开眼,看到一只白鸽站在窗台上探头探脑。
    苏甄儿一瞬起身,赤足走过去抓住那白鸽,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书信。
    书信背面印着鲜艳的芙蓉花。
    正面寥寥几语,令人心颤。
    英国公携子命丧江口。
    苏甄儿身体虚浮地伸手扶住身侧的桌案。
    雷霆雨露,皆是命运。
    我命由天不由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榻上。
    她努力呼吸,却喘不上气,双耳嗡鸣,听不见声音,直到绿眉端着水盆进来,看到面色惨白的她。
    -
    苏甄儿又病了。
    她开始做梦。
    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母亲,也看到了父兄。
    她不愿醒来,她听到身边奶母在跟医士说话。
    “小姐她从小体弱,亏得夫人细心爱护,也如寻常孩童一般长大了。夫人去世之后,小姐大病一场,旧疾复发,刚刚养好,公爷和世子却又……”
    奶母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哭诉。
    绿眉也跟着呜呜的哭。
    苏甄儿这一病,便是半月,直到前方送来了她父兄的衣冠。
    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么湍急的河流,连打捞都捞不起来,唯独河边落下一枚玉佩。
    那是英国公的玉佩。
    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听说是那位鬼面流民帅捡到的。
    苏甄儿躺在床上,摸着玉佩,看到替她端来汤药的奇哥儿。
    她撑起身体,替奇哥儿将玉佩系上。
    “阿姐,今后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奇哥儿还不懂死亡的含义,他只是看到别人哭,也忍不住跟着闷声哭。
    苏甄儿抬眸看向奇哥儿,伸手抚了抚他苍白的面颊,“是。”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
    天气太冷,苏甄儿的病始终不好,虽然她吃喝一切正常,也在学着梁氏的样子努力料府中事务,但只有绿眉知道,她家小姐有多辛苦。
    屋内弥漫着厚重的药味,看到又是一夜坐到天明的小姐,绿眉伸手捂住口鼻,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听到动静,苏甄儿转头看向绿眉,“绿眉,我好害怕,天又亮了。”
    说完,苏甄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
    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生命太长,她的痛苦像无限循环的日月,无穷无尽,她在这世间煎熬。
    她知道,她必须要熬过去。
    可是好难,太难了。
    原来人要活着是这么难。
    “咕咕……”
    白色的信鸽敲击窗台,苏甄儿垂目,抬手。
    窗台被打开,白鸽跳进来。
    它脚上绑着密信。
    苏甄儿安静看着,良久之后才抬手取下,却并不看,只是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将白鸽放飞。
    绿眉上前,照旧将这些密信处。
    自公爷和世子去后,小姐就不看这些东西了。
    绿眉拿起之时,上面的绑绳一松,密信舒展。
    不小心看到密信内容,绿眉神色一顿,继而惊喜道:“小姐,有人在追杀肃王父子!”
    苏甄儿灰败眸色之中渐渐燃起一抹颜色。
    她的视线落到那密信上,声音忍不住发颤,“是谁?”
    绿眉念道:“流民帅,陆麟城。”
    第78章 小哥哥(小修)
    姑苏春日, 杨柳垂岸,细雨刚过,青石板砖上覆着薄薄一层湿漉水渍。
    沉寂许久的苏府老宅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吴管家一大早便差人将府内上下打扫干净,准备迎接新主人。
    十几辆马车从街头遥遥而来, 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骑高头大马, 身侧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两侧护卫腰佩大刀,护佑着其中一辆华贵马车。
    小小的少女伸手撩开马车帘子, 露出乌黑圆润的一双眼, 奶白的肌肤,绯红色的春衫, 扎着两个小小发髻,上面插着两支珠花,垂挂珍珠, 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样可爱。
    “母亲,这里就是姑苏吗?”小少女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母亲。
    年轻的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她点头道:“是的。”
    姑苏房屋多低矮,白墙黑瓦,远远一看,线条干净又简洁。
    来到自己熟悉的家乡, 女人连表情都柔和舒缓下来。
    沿街正在售卖独属于姑苏的甜品小食, 小少女舔了舔唇,很是嘴馋。
    “家中有厨娘, 惯会做姑苏甜品, 等到了宅子,母亲就让她给你做。”
    梁氏如此安抚小少女,这才将垂涎不已的小少女哄劝住。可很快,小少女又被其它东西吸引住了。
    街边有人在卖艺。
    身姿窈窕的女人穿着舞服, 双眸覆着薄纱,赤足于大鼓上起舞,鼓声咚咚,女人翩翩起舞,如梦似幻,吸引了大部分人驻足围观叫好。只可惜她生得面黄多斑,实在算不上美人,只是舞艺实在惊人。
    一旁一袭黑衣的男子生了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正手持托盘,向围观群众讨要表演费。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生得却是姿容出色,隽秀非凡。
    从容貌上来看不像是一家三口,可那小少年却开口喊了“父亲”。
    女人在鼓上旋转,手中还拿着另外一个小鼓敲击,一时间,大鼓小鼓叮咚作响,将气氛推向高潮。
    小少女看得痴了,一歪头,跟女人身后的少年郎对上视线。
    两人对视片刻,小少女摘下头上的珠花,朝他扔过去。
    这是她跟母亲学的,母亲看戏的时候,看到兴处,就会给台上的人扔首饰。
    这是一种来自观众的赞赏和肯定。
    被小小年纪的少女学会了。
    梁氏看到她的动作,摇了摇头,却没阻止。
    珠花落地,正巧掉在小少年脚边。
    小少年弯腰把它捡起来,然后顺着人流朝马车走过来,被护卫拦住。
    他抬手,将珠花还给护卫。
    护卫神色疑惑地转头看向马车。
    梁氏单手撩起帘子,声音温和道:“是小姐给的东西。”
    护卫听罢,将珠花重新递给小少年,“是小姐的打赏。”
    如此贵重的打赏还是第一次收到,也难怪小少年以为会是那小小姐不小心掉落。
    小少年握着珠花,没有再还,看马车从自己面前辘辘经过,小少女被女人圈在怀里,昏昏欲睡。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深宅门口。
    华衣美服的仆人们恭谨候在两旁,将角门打开,马车径直而入。
    小少年歪头看过去,宅子上面写了两个字。
    苏宅。
    -
    初到姑苏,苏甄儿这个小粉团子很是兴奋,缠着梁氏要出去玩。
    正是元宵佳节,大街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梁氏忙着收拾屋子,再加上身子有孕不方便,便让奶母领着苏甄儿出去玩。
    “别太贪玩,早些回来。”
    “知道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