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舍不下这具肉身。”
    “……肉身都成这样了，换我早丢了。”眼珠子大为震撼，并表示不是很理解。
    杜云屏朝远处的巨型骷髅看一眼，发现它行动突然变得迟缓，看来是有一部分意识回到了这具肉身上。
    果然，巨型骷髅逃跑只是调虎离山，青玄子是想用它引开众人，给自己的肉身留足修复的时间。
    他受了伤，能以肉身变老为代价迅速愈合伤口，自然也少不了修复肉身的法子。
    “杜云屏……”
    面目模糊的脸上，扭曲的嘴一张一合。
    青玄子终于想起面前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当初素问说这姑娘不好对付，他嗤之以鼻，听闻素问的死讯，他还觉得是她不堪一击。
    若是知道有今天，他必然会全力助她。
    “我们并无仇怨……”
    五官正在渐渐归位，嘴巴终于从额头游到下半张脸。
    “你放了我，我可以将芥子囊中所有法宝武器都给你。”
    “我还可以传授你修炼秘法，将你引荐给神尊。”
    杜云屏的手指圈在「如梭」中间的锁链一下一下绕着，若有所思。
    “我刚刚听你说神尊没了音讯，你要如何将我引荐给他？”
    “祭祀。”
    青玄子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只是脸上沟壑纵横，“先前我便是献祭了一个村子，神尊才现身的。”
    “我已经抓了附近村子的村民，就等今晚子时行献祭仪式。”
    见杜云屏有兴趣，青玄子多说了几句：“原先我献祭的是万兽宗的弟子，可神尊却迟迟不出现，这时我便知道了，祂最喜欢的还是干净淳朴未踏入修炼之道的凡人，就像当初的那个村子。”
    “八八六十四人，这也是神尊喜欢的，我走了两个村子才凑到这个数，不容易。”
    青玄子摇了摇头，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讨论今晚吃饭杀几只鸡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骷髅倒地了。
    这帮玩家配合有度，自己分成了近战、辅助、远攻，按这个站位有条不紊输出，再加上「曲水流觞」为他们增加的20%攻击力，居然真把三米高的骷髅给拆成一堆零散的骨头。
    杜云屏看着地上的青玄子良久：“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是什么？”
    青玄子回顾了一下，八八六十四，凡人，祭祀，这些应该都没什么差错，没人比他更了解神尊的喜好。
    “我们之间的仇怨，深着呢。”
    此时玩家们正用魔织蛛的网拖着一堆骨头回来，看到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皆是微微一愣。
    怎么还没结束？
    杜云屏向棉花唐要了琉璃镜，巨大的光幕出现在半空。
    华丽的大殿出现在光幕里，鲜艳的壁画上是一群挥着锻锤的宗门弟子。
    “这是以前的神兵门，他们怀揣凌云之志，勤修苦练，后来成了一堆不会说话的人头蟹。”
    玩家们看到这开始交头接耳。
    “唉，神兵门要是还在，我们还能跟他们订购装备。”
    “就是，现在姜小七一人都忙不过来。”
    青玄子躺在地上看着光幕，嗤了一声：“那是他们宗主自己的决定。”
    光幕上泛起一阵涟漪，画面变了。
    阳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是疫病发生之前的金石镇，现在整个镇子都进了「副本胚珠」。”
    “你知道「副本胚珠」？”
    青玄子目光微闪，“比起外界千千万万个消失得无声无息的人，这个金石镇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今天死了，过几天还能活，这岂不是永生？”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处洞府。
    院中张灯结彩，看着是在举办喜宴。
    这回杜云屏什么也没说，只拿余光瞥了一眼辛十四。
    辛十四已经化作人形，柔软的墨黑长发披在肩上，与那张苍白破碎的脸相映衬。
    刚刚击杀巨型骷髅时，他冲在最前面，手臂、肩上都是伤，棉花唐已经给他治过，但伤口还未愈合。
    他伸手扼住青玄子的脖子，慢慢收紧，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
    心狐一族对他不好？还是亏欠了他什么？潜伏十年，竟是为了将他们灭族？
    “是你啊……”
    青玄子被掐住脖子，笑着咳了一声，“可惜了，当时就是缺了你，心狐一族的献祭失败了。”
    “不过你要是想找他们，还是有点难。”
    辛十四眼睛发红：“什么意思？”
    “你轻点……我要是死了，咳……你就找不到你的族人了。”
    犹豫片刻，辛十四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劲。
    献祭之事，他先前也有一些了解。
    普通献祭，无非是拿些瓜果稻谷，寻求一方之神庇佑，讲究一些的还会奉上金银。
    若所求之事过多，人们会杀猪杀羊，以此表示虔诚和敬畏。
    而青玄子这种，则是一种叫血祭的邪术。
    人族五行俱全气血调和，拥有平衡的体质，是最适合修炼的种族，以人为牲，虽会产生大量煞气，但也可换取无穷的力量。
    心狐一出生便能随意化人，又有妖力，对于血祭来说是更好的材料。
    至于换到的力量会用到何处，便看献祭者如何操作了。
    青玄子若将献祭之力全用到自己身上，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我说出来，你们得放了我。”
    青玄子目光落在杜云屏身上，后者沉思片刻，点点头。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啊？”玩家们有些懵，他们是来杀boss的，结果杜云屏说要放了这个boss？
    不对，她原话是「不是不行」，也没说「一定行」。
    够奸诈的呀，不愧是他们逆天宗的开山祖师！
    玩家们在论坛里一通交流，决定等青玄子将事情交待完了再冲上去做掉他。
    辛十四虽然恨不得立刻了结青玄子，但对方捏住了自己的命门。
    青铜鼎煮肉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按说族人都没了生还的机会。
    可万一呢？
    整个十方洲大陆都已陷入轮回，副本中的人更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哪？”
    “他们就在……”
    青玄子盯着辛十四的眼睛，故意放缓了语速。
    突然，一块断骨从青玄子身旁的地面飞起，掠过辛十四的手，在上面留下一道口子。
    伤处黑气缭绕。
    黑山赶紧从背包里取出魔织蛛黏液，让辛十四抹在伤口上。
    另一边，青玄子一改佝偻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将染血的袖袍一甩，指向逆天宗的人：“杀了他们。”
    沉寂许久的树根再次出现，狠狠击打在众人身上，将他们扫飞一段距离。
    玩家们终于知道刚刚击杀骷髅时树根为什么毫无动静了，孙容非就蓄着力，等着这一下呢。
    辛十四捂着伤口，眉毛下压。
    “我的族人回不来了，你刚刚只是在拖时间是不是？”
    青玄子轻嗤一声：“你自己去想。”
    一只紫色玄龟从天边飞来，停在他身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如今受了重伤，得去别处避一避。
    玩家们想拦下他，却被树根拦住了脚步。
    辛十四咬了咬牙，化作半人高的狐形，往树根的方向冲撞。
    黑色的焰火包裹着他的身体，也灼烧着周围的树根。
    心狐一族专注幻术，「狐焰」大概是他们唯一的攻击手段，还要以燃烧神魂为代价。
    辛十四报仇心切，终于还是用到了这一死招。
    “靠，辛十四的血条在下降啊……”黑山留意到他的状态。
    恩次方：“没事，树根也开始萎缩了！”
    十几条树根在黑色火焰的炙烤下逐渐变得焦黑，蜷缩着退回了地面。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空间摇摇晃晃，一只铁刃螳虫破土而出。
    “是廖松灵那只橙品灵兽！”何首乌认出了那只螳虫。
    “圆脸妹妹也在啊。”看到铁刃螳虫手臂上还坐着一人，燕上弦也感到惊喜。
    廖松灵冲着众人扬扬手：“来晚了，刚刚在半道被树根拦了好久。”
    “师奶奶已找到界域令牌的关窍，趁着通道打开，你们快走！”
    “走？”
    黑山看向一旁的青玄子，“不不不，我们得先把这人给干掉。”
    青玄子趴在紫色玄龟的背上，已经升上半空，突然感到一阵颠簸。
    轰！
    地面多了一道裂缝。
    半空的紫色玄龟被气流震了下来。
    青玄子从龟背上滚落到地上，一只脚受了伤，爬都爬不起来。
    他惊恐地看向一旁的铁刃螳虫，这就是他用三年煞气养出来的灵兽，压根不受他控制，他原以为躲在这地下界域会很安全，结果还是让这样的灵兽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