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啊，这么帅的吗……”
    离得最近的棉花唐感慨了一句，随即死在风刃之下，化作一道白光。
    紧跟着是黑山吗喽……
    燕上弦……
    恩次方……
    刚复活的何首乌走在村道上，向半山眺去，只见白光四起，在漆黑的旋涡背景下格外耀目。
    “哇，好像星星啊。”
    何首乌赶紧截图保存发到论坛上。
    下一秒，他也被卷入风刃之中。
    天地间只剩白洞仙和杜云屏。
    金色屏障的护甲条降下一大截，又迅速回满，随着风刃撞击，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只不过旋涡速度越来越快，风刃的威力也越来越强。
    而白洞仙几次施展术法攻击杜云屏，但都被眼珠子化成的黑色黏液拦下了。
    她索性坐在残垣废墟上，一双白瞳淡淡望着神台上的人，似乎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
    哐！
    又一次撞击，护甲条几乎被削到底。
    白洞仙突然开口了。
    “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杜云屏压制着耳边的呓语，额头又开始渗出汗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出一丝心神来思考对方的问题。
    “为了逃出去。”
    人不能一直被困在同一天。
    白洞仙噗嗤一笑：“你也被关起来了？”
    杜云屏觉得这个白瞳女人的思维有些飘忽，都要死了，还笑得出来。
    “你不逃，也不反击？”
    白洞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结界没打开，我怎么逃？我的力量好像用完了。”
    她说着往身下的石块重重一
    拍，石块纹丝不动。
    “算了，之后再找机会报复你。”
    杜云屏沉默片刻，干脆跳过这个问题。
    “杏花村的轮回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白洞仙收起笑，歪了头，看向杜云屏：“什么轮回？”
    哐！
    风刃将金色屏障碎成一片片，连同里边的白瞳女人一并绞杀。
    旋涡停下了。
    风也静止了。
    天地在那一霎失去所有光亮，陷入完全的黑暗。
    杜云屏向后倒去，从神台跌下，直直摔在虫尸堆上。
    “呵……”
    她有点想笑。
    到头来还是无法摆脱轮回？
    “喂，你还清醒吗？”
    听到这声冷笑，眼珠子心里有点发毛，“你不会也疯了吧？不是她操控的轮回，我们再找就是了。”
    哪有正常人躺在一堆虫尸里笑的……
    “我现在很清醒。”哪怕呓语一直在脑中回荡，哪怕头疼得像被钝器狠狠碾磨。
    杜云屏将脑中的另一个自己抽离出来，慢慢浮上半空，睥睨着一切。
    那是她的躯体，那是白洞仙庙残垣，那是被压倒撕裂的树林……
    “清醒就好。”
    眼珠子放心下来，化作黑色黏液，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的虫尸。
    “小蝼蛄的尸体没什么营养，它们几乎没什么修为。”眼珠子一边吞噬，一边在她脑中碎碎念，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加强自己的记忆。
    “玄金螟好一点，吞下十只，相当于吞下一个灵觉期初阶的修士。”
    黑色黏液淌过外层的玄金螟，将地上黑压压一片卷起来，嚼吧嚼吧吞了，“可惜它们都太弱，不能增进修为，只能补充道元。”
    杜云屏的道元空了。
    它得尽快补充。
    好在现在漫山遍野都是玄金螟的尸体。
    而杜云屏躺在地上，任由神识如潮水漫开。
    修为上涨后，她能感觉到这片大地被某种力量束缚，几乎没了生机，只能在某一天不停地轮回。
    不止是杏花村，还有更远的地方，无边无际。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古炉洞主，也不是白洞仙，是更强大的某种东西。
    眼珠子说道生万物。
    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用道元逆转这一切，将时间还给这片大地？
    一股冰凉沉郁的气息自杜云屏身下荡开，往四周蔓延，将这片大地覆盖。
    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瓦解。
    “你做了什么？！”
    眼珠子炸了。
    它感应到刚刚恢复一半的道元又开始急速下降，不得不加快吞噬的速度。
    杜云屏语气淡淡：“我要解除轮回。”
    这是她融合眼珠子之后最大的执念，人不能永远被困在同一天。
    “快停下！”
    眼珠子语气急切，“你没发现那些外乡人都消失了吗？你没法自行恢复道元了！”
    她所谓的解除轮回，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用自己的道元填补这片大地的生机，一旦开始，便无法再停止。
    她将永远处于消耗状态，道元耗干净，就会开始消耗血肉。
    她会死得比之前的任一届宿主都惨，等她死后，这片大地失去支撑，可能会直接湮灭。
    冰凉沉郁的气息只停留在村子边界，没再继续扩张。
    杜云屏早该意识到的。
    就在白光四起之时，她的体内不再生出新的道元。
    玩家们真的死了。
    她的神识还停留在半空。
    整个杏花村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活物。
    有那么一刻她产生了怀疑，或许村民们是对的，她就是个扫把星，身边所有人都死了，包括这些来了不到半个月的外乡人。
    那么她解除轮回又有什么意义？
    “喂！不要想东想西！过多使用道元会放大你的情绪，你快失控了！”
    眼珠子着急，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卷起一堆又一堆玄金螟，吞食入腹。
    但玄金螟尸体是有限的，迟早会吃光，到时杜云屏还是只能走向灭亡，留它一个眼珠子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待个成百上千年。
    可恶，她甚至没多留一个活口。
    杜云屏什么都听不到。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下沉。
    还有个钝器一直在敲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很有韵律。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她想就这样睡下去。
    黑色幕布褪去，天空渐渐恢复光明。
    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眼时，突然察觉到有一丝道元注入身体。
    跟吞噬的感觉不同，这丝道元来自信仰之力。
    杜云屏蓦地睁眼，打开玩家列表，只见玩家的名字一个个亮起：棉花唐、恩次方、燕上弦……
    与此同时，有越来越多道元灌进她的身体。
    啧，鼻头好像有点酸。
    “见鬼，服务器是不是炸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登不上游戏。”
    凉凉出现在林子深处的某个角落，周围站着其他玩家，看样子都是刚上线。
    “我也是诶！”
    棉花唐猛地点点头，“还以为是网络出了问题，我还特地去重启路由器咧。”
    “所以是什么情况？最终boss你们怎么打的？”
    何首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第二次死得莫名其妙，化作白光后就掉线了。
    棉花唐摇摇头：“那个时候杜云屏突然开大，我以为她要打白洞仙，结果她先把我搞死了……”
    他也不清楚之后的事。
    “快去找杜云屏。”
    恩次方想起来了，“我是最后一个死的，当时就剩白洞仙和杜云屏，不知道结果谁胜谁败，万一她受重伤还能让棉花唐治一治。”
    一行人穿过村道，入目一片狼藉。
    整个杏花村的屋子都成了木头碎块和焦炭，一些土墙也有灼烧的痕迹。
    应该是当时风将屋内的烛火卷到地上，把整个村子都点着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玩家们把口鼻捂上，匆匆赶路。
    经过村子西面时，众人发现杜云屏的小木屋也成了一堆废墟，附近没有半个人影。
    凉凉想到姜小六的事，眼皮跳了几下。
    “我有点不安。”
    很显然，官方并不在乎npc，死了就死了，杜云屏的结局可能也一样。
    其他人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暗暗加快了脚步。
    他们遥遥望着白洞仙庙那座山，不约而同蹙了眉。
    原本郁郁葱葱的一座山，现在密密麻麻铺着一层玄金螟尸体，遍山黑色，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众人踩着虫尸上了半山，一眼就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杜云屏。
    “在那！”
    “嘶……不会真死了吧？”
    玩家们急忙围上去。
    只见杜云屏双眸紧闭，安静地躺在神台旁，眼角有一抹泪痕，但呼吸平稳而绵长。
    凉凉松口气：“不愧是有排面的npc，整座山都是玄金螟和小蝼蛄的尸体，就她那一圈干干净净。”
    “无知的外乡人，那是我吞的，我吞的。”眼珠子在杜云屏手心转了一圈，表示不满，不过没人听得到它发牢骚。
    黑山用脚扫开虫尸，将路面清干净：“现在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