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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上的是戚棠最爱的茶。
    她这姑娘挑得很,挑来挑去,店家都习惯了。
    几日不见,还有些想念。
    说来,他们见虞洲戚棠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像普通女子。
    身上气度、通身气质都格外矜贵。
    却比谁都好伺候,挑食也不闹,只是委屈巴巴的问小二哥,有没有更好的。
    小二哥想那见晚姑娘虽然吵吵闹闹了些,但活泼讨人喜欢。
    他见戚棠也觉得高兴。
    夜里被叫醒起来给他们开门也不是那么生气。
    那日仓促见面,虞洲满身血找不到戚棠的样子还刻在小二哥脑子里,他端完茶,没走。
    那日他到处打听了,没人知道见晚姑娘的下落。
    眼下见着了虞洲,还有些担心问道:那见晚姑娘呢?你可找到了?
    店里天天能见她们同进同出,那活泼些的姑娘叫起人来黏黏糊糊的,唤的又是极亲近的小名。
    她们关系很好。
    小二哥想。
    按见晚姑娘的性格,绝不至于把虞姑娘独自抛弃在店里。
    那是多贴心的一个姑娘。
    虞洲怔了一下,想不到他还记着戚棠。
    客栈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终日忙碌,记得戚棠,真好。
    虞洲垂眼看碧色茶汤的眼轻抬,带了一点为着戚棠而生的温柔,看了眼他真诚朴素的眼睛,喉咙滑动,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不懂。
    虞洲索性编了个漂亮的谎言:找到了。
    小二哥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我做了错事
    她话未说完,语气有些失落,未尽之意却很明显。
    小厮听明白了。
    他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是不是跟你闹脾气啦?
    虞洲:嗯?
    嗐,小厮说,她那姑娘一看,就是家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养出来的,待我们这些外人脾气也是真不错,但是对亲近的人难免恃宠而骄。
    小姑娘都这样。
    小二哥一脸过来人的模样。
    虞洲很少听人夸戚棠脾气好,闻言有些好笑。
    话本里都这样写,她家世好、模样好,性格稍娇纵些没什么,好哄得很。小二哥说,那姑娘爱吃那边包子铺的肉包、爱吃刘麻子的糖葫芦,还爱那家糕点,你给她买点儿,说几句软话,就成了!
    小二哥倾心相授,说得认真。
    虞洲琥珀的眼底轻轻荡出涟漪。
    听戚棠好好待过的人在这里如数家珍似的提起她,虞洲淡漠的心忽然柔柔软软的陷下去了一块。
    倒也不枉,她情真意切。
    ***
    虞洲没如小二哥所言,将戚棠最爱吃的都买一遍,只是将身上的银两沿路塞了几个铺子。
    都是戚棠爱的。
    店家诚惶诚恐收下,听清冷的姑娘眉目泛起清浅的柔和,她问他们记不记得那个与她总在一起的姑娘。
    姑娘好颜色,他们自然没忘。
    也很少人能忘。
    平镇是个小地方,像戚棠那样的漂亮姑娘很少,尤其她热烈还爱笑,又嘴馋,总是守在铺子前眼巴巴地看,待出笼时兴奋的两眼都亮莹莹的。
    记得就好。
    虞洲说:来日若见她,送她些。
    她眼睫垂下,压下厚厚阴影,浓密睫毛覆盖的瞳孔中,缓缓流动某些期盼与预见。
    最后遇见买糖葫芦的小贩,原来人都称他刘麻子。
    在虞洲走前,刘麻子强行塞了串糖葫芦给她,说她面色太苦,叫她甜一甜。
    凡人总是如此。
    虞洲没拂他的好意。
    糖葫芦光泽鲜,颜色很漂亮。
    虞洲低低垂眸看,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
    不知道是她变了,还是原本她就是如此,只是那几年,没人给予过她善意。
    没人会给她赠茶、没人会与她聊天、没人会告诉她如何哄一个好哄的姑娘,也没人会给她糖葫芦。
    虞洲轻轻嗅了嗅糖葫芦,试探性用舌尖抵了抵还是甜到腻。
    但好像没那么难接受了。
    她背影清冷,一颗闪烁蓝光的小球在眼前飞。
    司南引会带她找到晏池。
    而那之后,戚棠就能回来了。
    虞洲稍一念想,都觉欢喜。
    ***
    凌绸在鬼蜮沉宵等到六个白昼,原本闲庭信步,开始有些慌张。
    被她摆在鬼蜮沉宵之下的戚棠干干净净,她躺在冰棺里,面色如雪,过分苍白。
    她眼梢舒展,安静,像在沉眠。
    凌绸站在冰棺一侧,低低俯视,目光落在她因过分白皙而黑白颜色分明的眼睫上。
    浓黑如墨,在流光下熠熠。
    她一动不动。
    是真的死透了。
    凌绸还有些感慨,竟然真的能下手。
    她在扶春多年,自然知道他们感情多好。
    凌绸悠哉悠哉摇头:啧,男人。
    情意也许是真的,狠心也是真的。
    又不是无情才动的手。
    她伏在冰棺上,丝毫不介意的模样,指尖在透明的棺材盖上哒哒敲,问戚棠:你说,你那小师妹,能在七日前回来吗?
    凌绸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冰棺里的人眼眸紧闭,众所周知,死的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只是凌绸想,照她的性子,大约会说:会!
    没心没肺又全然信赖的样子。
    凌绸想,小阁主就是那么个性子。
    她偶尔最讨厌的天真烂漫,与根本毫无理由的信任,戚棠全都有。
    她想着,不屑着,慢慢迈上台阶离开,石门缓缓闭合,烛火熄灭,冰棺里的姑娘浸与漆黑之中。
    而不负所望,在第六夜之前,虞洲回来了。
    故事总是这样,希望萌生于极限。
    她没多说什么,苍白着脸,浑身血,卷了刃的刀握得紧,那枚平安符仍然牢牢挂在腰际。
    她紧绷着脸,直到凌绸引她进鬼蜮沉宵之下,看见戚棠后才露出了第一个笑。
    她笑起来好看,次数不多才尤为珍贵。
    眉眼轻轻的弯,凌冽的冰雪都化于她的眼眸。
    凌绸将鬼蜮沉宵之下的空间和那枚栖着戚棠灵魂的玉佩留给虞洲,她转身踏上了台阶,而后石门紧闭。
    极寂静。
    寒冷。
    虞洲看见了戚棠,她很安静,与平时不同,却忽然乖了点。
    纯粹洁白,似乎是她触之不可及的存在。
    与之而来的是虞洲密集的心跳声。
    虞洲抚抚心口,没在意,只是走近几步,伸手隔着冰,触了触戚棠的眉眼。
    她指上大大小小错落伤口,被血污得厉害,指尖隔着极寒的冰,触感冰凉,却错觉柔软。
    明明没有碰到,却勾起她灵魂的战栗。
    虞洲收回手,抽出刀,满身鲜血忽然再度流淌,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又凝结成块。
    她只是低低的看着戚棠,眼眸带一点碎了的光。
    见她,很欢喜。
    救她,也很欢喜。
    【作者有话说】
    不熬夜,要保护好自己。
    大家也是!爱你们么么啾!
    当然不可能不爱!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101
    第101章
    凌绸重新从鬼蜮沉宵之下踏步而上,她知道虞洲要做什么,有些事不用说,猜也猜出来了。
    看着一个原本纵横的人有了软肋,为了软肋甘愿舍弃一切,她好唏嘘。
    大约,这种蠢事,她一辈子也做不出。
    直到最后踏上鬼蜮沉宵,凌绸才看到被放出乾坤袋的晏池。
    他站在那里,不动不笑。
    生就是一张清润温柔的脸,剑眉黑目,又浩然正气,隐约似渡苍生,今日穿黑衣裳,雪白的脸上溅着血星子。
    凌绸方才没来得及看清他,如果有了时间,可以好好的、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的看清晏池。
    衡中君。
    不难猜出晏池在哪,就连虞洲也要这样惊险狼狈才能回来的地方,除了漤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了。
    ***
    在很浅的结界中,血腥气与猩红的血浪翻涌。
    刀当啷一声落地。
    冷汗从额上滑落至下颌。
    虞洲闷哼声伴急促的呼吸,唇畔有氤氲的白雾。她疼的眼睛发红,似乎颇为难挨。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眼睫挂水汽,氤氲成的水雾添她朦胧之色。
    融合是件很漫长的事情。
    虞洲无力,跌坐在她冰棺旁,胸腔起伏几转,而后心满意足似的往棺里看。
    此刻她安静乖巧,总有说道不出的柔软模样。
    就好像,见了这个人,心能化成一滩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