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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她哼哼唧唧,手掌抓在床沿木上,指尖扣紧,侧身翻着,肩膀抵在床榻上用力,企图缓轻痛楚。
    可是疼的大脑空白,空白的除了疼就是疼。
    虞洲夜里格外注意边上房间的动静,又不敢让戚棠知道自己格外在意毕竟那是位格外爱走窗路的小少侠。
    她原本淡漠阖上的眼和舒缓的眉在听床榻起伏、木板吱呀不停,还有愈剧烈的喘息,她呢喃着的疼时猝然一紧。
    虞洲心快了一拍,她仓促起身时忽然记起,就是会疼的。
    就是会疼的。
    她都忘了,或许说,她从来都没在意过。
    她几步跨过,推门去了戚棠的房间。
    空寂的客栈走廊响起脚步声,戚棠心随着近的脚步声加快,她看着门口,眼底像是一片空白
    门被栓上了,用些力才打开,砰的一声。
    戚棠黑亮的眼睛疼出水雾,朦胧的看向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她疼的哼哼,声音弱弱的、压抑的在喉间。
    92
    第92章
    我好疼呀。
    被弄疼了会发脾气的少女此刻虚弱的只能哼哼,她面色苍白,像寒凉的月光。
    虞洲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见过的许多轮回中,戚棠仍被疼痛所掌控,她会发疯似的将所有无法扼制她疼痛的人妖鬼都杀掉她那时不甘、憎恶,她说凭什么她要受这份苦楚!
    她眸底猩红,整个鬼蜮沉宵里都是鲜血和残骸。
    虞洲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在她眼底的姑娘可怜兮兮的,蜷缩着,看着很委屈。
    委屈得不行。
    她以为她会看见一个疯子。
    看见一个歇斯底里、满手血腥、愤恨难平,恨不得全天下与她共同死去的修罗。
    可当她做好了准备,站在满室漆黑里,却只看见满手血腥、屠戮为乐的少女神情楚楚,眼底水光涟涟。
    她像是可怜的蜷缩着的小动物,有最讨人心疼的外表。
    世道待你太不公平。
    虞洲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她居高望向她的目光不比寻常,那些悄然变了的内容沉淀。
    漆黑里看不真切。
    戚棠却依赖她,她伸手去拽虞洲衣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明显。
    戚棠这时候坚强的离谱,咬着牙也没落泪,疼的冒冷汗。
    虞洲知道,那是生骨。
    即使那是多么举世无双的宝贝,硬生生种在人体内,也并不全都是好处。
    死而复生也仅仅只是死而复生而已。
    虞洲坐在床榻边缘,喉间压抑叹息,她轻轻的搂过戚棠,戚棠没挣扎,在此刻,谁也不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对。
    此刻深夜,她身边只有虞洲一个人。
    戚棠觉得,如果没有虞洲,那么这会是个很难熬的夜。
    洲洲,戚棠尾音软的发哑,被虞洲托进怀里时,还很茫然,她在眨眼,眼睫被洇湿,瞳孔弥漫雾气,指尖攥住她胸前的衣襟,好疼啊。
    除了疼,她还叫了声她的名字。
    戚棠不明白为什么会疼。
    她从来是被束之高阁的宝贝,善良天真都过了头,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算计,可是不够看。
    戚棠仰着脖子,脖颈弧度脆弱。
    她问虞洲:为什么会这么疼?
    虞洲轻轻把她拢进怀里,很奇怪的感觉在虞洲知道这种情愫名为心软之前。
    她伸手抚戚棠被汗洇湿的发,摸她的鬓角,摸出手绢温柔擦拭,好像连带将那些附着与她经年累月艳丽面孔上的血都擦拭干净。
    戚棠疼坏了,手绢轻抚过她的眼睫,戚棠不受控制的眨眼。
    她往虞洲怀里缩,手掌攀附在她的胳膊上,疼的狠了就稍微用点力也不敢太用力。
    虞洲垂眼,眸色很淡。
    她毫无办法。
    尽管很不想承认。
    ***
    戚棠觉得今晚可能会活生生疼死,受了委屈就开始想家。
    她从来没这么疼过。
    哦,得排除最初坠崖和后来被鞭笞。
    戚棠苦哈哈的想,原来我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
    心疼自己。
    疼痛逐渐适应,戚棠有空想别的事情。
    虞洲低头,听戚棠疼的哼哼声她原先可以亲手杀了她,在不知不觉间,似乎什么都变了。
    看她难受,忽然愿意以身代之。
    虞洲手心汇聚灵力,苍茫的白色,柔和的如同生机一般源源不断注入戚棠体内可是没有用。
    生骨原先该规矩在四方之地,成为护佑人间天地的屏障。
    它原本就不是为续命而存的,硬被人做药引,那么点代价都不值一提。
    戚棠察觉到了什么,抬眼难忍般看了看虞洲,她面色隐在昏暗中,琢磨不透。
    戚棠蹭蹭她,她没力气讲很多话,就用后脑勺蹭一蹭,然后伸手盖下在虞洲的手背上,她们肌肤相贴,那是个带着阻止味道的举动。
    戚棠摇摇头:没有用,你别、别浪费了。
    这么多灵力,得恢复好久了。
    虞洲是不听劝的性子,她垂下的眼依旧冷淡,比之最初的冷漠,多了几丝属于戚棠的温柔。
    她手掌翻上,就着与戚棠掌心相贴的姿势我行我素。
    戚棠试图挪开手,却被人扣住五指。
    那是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戚棠痛到动荡的内心奇异般静默着砰砰跳了两下。
    窗外是融融月色,寂静得耳边只有呼吸声。
    戚棠没什么力气,偏头不再抬眸看,只是用额角蹭蹭虞洲的肩,谢谢啊。
    她平时说什么都坦坦荡荡,无论是道谢还是抱歉,都直率而又真诚。
    眼下忽生羞赧。
    疼到后来竟然有点麻木。
    虞洲就那样拥着戚棠。
    有些温情流淌。
    好像忽然之间,彼此成了唯一。
    不知道静了多久,也不知道虞洲一意孤行了多久。
    还是靠戚棠勉强记起来了有药她那一贯冷淡的父亲曾经叮嘱过的、那时候的戚棠还觉得莫名其妙的药。
    虞洲轻手轻脚下床,替她找到,给她温了一盏茶,扶她慢慢吞下。
    那药特意偏向她,做了甜甜的口味她那爱操心的胡凭师伯,原来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随着药丸咽下,与之而出的是叹气。
    戚棠其实很难过,难过到想起胡凭还是会忍不住抽鼻子,原来时间有时候没有用。
    戚棠身边的药,大抵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
    虞洲知道胡凭对戚棠的意义,坐在她身边,没说话。
    他没说要走,也没说要留下来,只是戚棠忽然脆弱的不行,她眨眨眼,眼巴巴的看着面色冷淡的虞洲:留下来好不好?
    她平复身体残留的疼痛,声音有些哑,态度却像只湿漉漉的猫。
    陪陪我嘛。
    她真是很会撒娇的女孩。
    本来也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女孩。
    戚棠朝她伸手。
    虞洲看着她柔嫩的掌心,似乎踟蹰,可她清醒的知道自己没法拒绝。
    这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唯一会偏心的例外。
    虞洲缓缓将手伸出去,原本以为会被牵住,只是戚棠展颜一笑,她面色苍白,从刚才的剧痛中缓了过来,反而有闲心和虞洲闹跟她击了个掌。
    啪的声响清脆。
    戚棠一脸得逞,翻身背对虞洲,闷头进被子里,声音瓮瓮的:睡觉。
    疼痛消磨人的意志,戚棠是真的困了。
    虞洲垂眸看了眼被她拍的有些余震在的手掌,眼眸极浅极浅的弯了弯。
    她掌心蜷起,再保留一些触感,然后慢吞吞的上床。
    三更之后,虞洲睡在她身侧时,屋里静谧的响起绵长的呼吸。
    而那只换了衣裳就栖在衣勾上的蝴蝶似乎被触动般轻轻抖了抖翅膀。
    戚棠睡着睡着往虞洲怀里贴,那是居于本能一般下意识的亲近,却做了个不同于亲近意味的梦。
    久违的噩梦。
    梦里是翻覆的黑云和骤雨,浓墨掀翻了天,闪电从天空劈下,似乎将天幕劈成两半。
    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戚棠也不知道。
    戚棠站在这样的天色之下,目之所及里,眼前随处可见废墟,那像是经历了劫难后的平镇,无人生还似的。
    而在她眼前,一身白衣染血,沾染肮脏的虞洲躺在地上,身躯单薄的被不厌穿透
    怎么会是不厌?
    戚棠匆匆朝她跑过去的脚步停顿,心口漫上古怪慌张,那是不安名为不安的预感。
    不厌只能供主人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