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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掌阁大师兄来的匆忙去的也快,栖吾台又剩下这三个人。
    氛围却忽然古怪起来。
    虞洲看着晏池离开。
    而戚棠垂敛眼睫,默默打量虞洲追去的余光。
    剩下个林琅吊儿郎当的跳上了台阶支着腿坐下,他眼底光亮流转,清咳两声叫她们别愣着,继续。
    戚棠没好气哼哼两声,冲他抛了个哼的眼神。
    虞洲垂眸,慢悠悠收回视线。
    ***
    戚棠情绪平复很快,快到真就如传说中的没心没肺似的。
    扶春弟子一面怕小阁主一蹶不振,丢了扶春的脸,一面见她又能剑艺潇潇,替酒酒心寒起来。
    十几年交情如过眼云烟,头七才过她又生龙活虎。
    【作者有话说】
    爱大家鸭!超爱!么么啾!
    43
    第43章
    人性大抵都是如此。
    戚棠从来也不在意他们想什么,只要闲话不说到自己耳边来,她就不会轻易一鞭子抽回去,看上去真就没心没肺极了。
    绫绸攒了几句敷衍至极的安慰好似没什么用,都不用出口。她从戚棠身边面无表情经过,能察觉到自己轻轻浮起的不甘。
    她记起了那慢慢悠悠、面色不甘地回到她手心的一抹灵魂。
    她寄于傀儡太久,只剩苍白而虚边如幻象一般的存在。
    离别不舍,出现在了只有一窍的灵魂身上,凌绸当下就觉得好笑:你还真情实感了不成?真当自己是酒酒?
    灵魂当然无话可说。
    事实上,她不是酒酒,她甚至都不是个完整的人。
    抽出灵魂强行剥离躯体,再让她融合让凌绸痛,她心情烦躁,恹恹的将灵魂收拢。
    她单记得酒酒她那抹分神对戚棠的不舍,眼下见戚棠如此,又觉得不平衡。
    她性格摆在那里,横竖不多话。
    虞洲私底下听得挺多,面色冷冷的,只需稍稍抬眼,就能让那些闲言碎语停下。
    怪她实力不弱。
    栖吾台有条约定俗称的规矩,一个周天循环下来,有胜负战,场外抽签决定,极公平又极不公平。
    单论修为,不看资质与年龄。
    虞洲来扶春战了四轮,都是赢。最开始的一局勉强可以算是扶春原先的弟子轻敌,后三轮却绝不能这样说。
    他们早知道虞洲不好对付,却不知道还有那样的招式,轻飘飘不带半丝杀机。
    大约就是好像剑锋一偏就能打败她,却次次落空。
    虞洲面色不变,仍是清和温淡的眉眼,眼瞳处会落下光。
    她不喜欢打架,她一般能杀就杀,干脆利落,出手狠厉。但是这里到底是扶春,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又不行。
    她不常看人,一副自视甚高、如隔云端的模样,却能轻易唬人。
    周围人闭了嘴。
    虞洲愈能记起那夜她途径戚棠屋外,看见小阁主一个人坐在凉如水的石阶上,披了件藕粉的披风,屁股下放了个软垫,身边煨了个火盆,她烘烘手,火盆里跳动的烛火随小风摇晃,打在她脸上的光明明灭灭。
    还是那样一张脸、一双眼,垂敛的眼睫颜色浓稠,似乎能淌出水滴来。
    她没说话,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的抿着唇,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戚棠可能想哭,最后却没掉下眼泪来。
    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戚棠指尖扼在掌跟肉最厚的地方,那似乎是个缓解她情绪的方法。
    戚棠在酒酒头七那日不见她,只是待在屋子里,却在这之后的几天里给她烧纸钱。
    大把的纸钱。
    小阁主想要酒酒做地府最富裕的鬼,吃穿不愁,还想烧些大房子给她。
    今夜也是。
    小阁主祭奠人也祭奠的明目张胆,她胆子小,又在这种点上分外粗心大意。
    虞洲听唐书说过戚棠命格轻,很小的时候惊醒她的都是那些窸窸窣窣、微小却又恶意满满,毫无伤害力的梦魇。
    这么需要忌惮晦气的人。
    虞洲压住心底叹气,再说哪有人在自己房门口烧纸钱的?
    虞洲所处的角落有片密密的灌木,月色又黑,戚棠什么都没看见。虞洲静静看着,不知道怎么形容戚棠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心软。
    陡然记起她最不心软的时候,一面含泪,一面举剑。
    戚棠今夜还是没说话,她坐在软垫上,觉得有些凉似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死了就会做鬼,戚棠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作为鬼,无论是转世投胎还是别的,都要先去鬼蜮走一遭。
    此刻记起了渡河。
    梦里出现过的渡河,她一眼都不曾见过的渡河。
    渡河是禁地,曲通鬼蜮,按理来说就在扶春后山。
    可是戚棠小时候跑遍了后山也没能遇见过那样一条河。
    她那时只以为扶春大,找不见才正常,如今想来,大约是藏的极深。
    说是幽深冰冷,铁锁缠绕古旧破碎的石碑,碑下葬着芒蛇。
    说那是鬼族的神。
    小孩子靠近会被吃掉的。
    戚棠慢慢的将金纸叠的元宝投入火炉,还有几个纸扎的小衣服,灰烬打着旋被风吹起,像絮似的飘浮不定。
    戚棠烧完了所有东西之后,将灰烬倒干净,收拾好了全部。
    人死去就跟灰烬一样。
    戚棠低低,有些难过道:最后一次了。
    难过和不舍日日积压在心头,戚棠不算经历过很多磨难的人,她心脏柔软而炽热,却在这一刻清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觉得她这样不是好事。
    她每日都很伤心,心脏会疼,谈不上为什么会疼,反正并没有因为天天难过而逐渐不难过。
    戚棠跟自己说,她只祭拜这最后一次了。
    酒酒应该不会介意吧。
    戚棠这么想,她神情有些疲倦,坐在放在台阶上的软垫上想着想着又开始好奇鬼蜮,好奇那个人死之后怎么样都要去一趟的鬼蜮。
    她能思考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书都看得少,无非是庸人自扰。
    戚棠坐得累了就靠着身后的门柱子,眼眸悠悠远远的看着月亮。
    扶春大部分时候月色都很好。
    大抵也算是人间难得的仙境。
    一个人在月光下,也在别人的眼光里,影子空落落、孤零零的。
    一个人在阴影中,没有影子。
    ***
    再见胡凭的时候,戚棠都想不到他能这样衰老。
    她愣愣的看着从大门进来,昔日总捉弄她的白胡子老头,丢掉了手里闲来无事把玩的草药,小步跑了过去,站在胡凭面前歪头歪脑打量:怎么回事呀?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去摸胡凭的胡须和头发,轻轻扯了两下,还试图摸两把他脸上的皱纹。
    虞洲原先也有些错愕,被戚棠这番操作搞得忽然不知道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东摸摸西摸摸就过分了,胡凭还能躲,他一把避开了戚棠乱动的手。
    小姑娘家家的,干什么呢?
    事实上,虞洲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所能仰仗的全部就是她的修为和异于常人的招式路数。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抵御一切未知。
    戚棠没看虞洲,一双眼睛黏在胡凭身上似的,说不出来哪里老了,看上去整体都衰老了的感觉。
    先前的时候日日都见,感觉不明显,如今骤然隔了好长时间,看谁都很新鲜。
    她歪头错愕道:坏老头?
    胡凭嘁了一声,拍她脑瓜子:没大没小。
    拍的力道还是很大。
    戚棠想,大概只是看上去衰老而已。
    可是
    戚棠想不通,你怎么会变老呢?
    她父亲、母亲好像并没有到这样的地步。说来,她父亲年龄还较胡凭年长一些。
    胡凭摸了两把胡须,看了眼虞洲,才又看向戚棠,找了个红木椅坐下,老神在在:也许阿棠应该知道,人就是会老的。
    这话骗谁都不能信。
    只是戚棠会信。
    戚棠找了个药篓旁的小马扎坐下,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反驳:可我们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吗?
    这话她从小听到大,她知道人间有天赋的孩子都会被送上山修仙问道,因为人人都想长生。
    胡凭笑了起来:长生岂能不老?再说了,阿棠啊,老朽活了上百年,还不够长生?
    他这么一讲,又好像有几分道理。只是戚棠以为,是不会死不会老的那种长生。
    戚棠垂眸想了想,复而又抬眼,不想说够了。
    她自顾自低头拨弄起了药篓里新摘的草药,翻出来了几颗陌生没见过的草药,举起来问胡凭: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