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选拔送来的弟子不可谓不优秀，他不仅慌张了，还要第一时间就知道可能动摇他地位的这些人究竟如何。
    如此想来，有关他资质不好的传闻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这位翊大人若是资质不好，那他们这批人来无山的参选者只怕更将被他视作眼中钉。
    冉冉立时回过神，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照着之前在前山看到的无山侍卫的模样行礼，同时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她面前这位白衣女子...就是传闻中的圣女？！
    发蒙的大脑终于渐渐反映过来。
    只能是这样，否则这无山之上，还有谁能让这位翊大人声音羞怯地喊出“殿下”两个字。
    安静了一瞬，秦思翊的声音在冉冉头顶响起，“瞧你这行礼的模样……”
    “你是圣白卫？可你分明穿着眷使的衣服？”
    他语气犹疑，显然没有被冉冉这个简单的行礼糊弄过去。
    “我是不是在前山见过你？”
    冉冉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不断思索要怎么解释她可疑的行为。
    “起来吧。”
    清清泠泠，是她的声音。
    冉冉直起身，但仍旧低垂着眼睛，没有抬头。
    视线范围里，她看见翊大人揪着圣女的衣袖晃了晃，一声带着讨好意味的“殿下”几欲把人腻死。
    圣女呢？她会是什么神情。
    冉冉一方面震惊于她竟然在这种时刻想这种事，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想。
    沈晏温，真的别太爱了，弄得她根本控制不了她自己……
    听见翊大人可以如此亲昵地和圣女撒娇，冉冉心里似乎有点酸酸麻麻。
    她不知所措，茫然不知是何感觉。
    冉冉在心里想思索，却看见那双素白的手推开了秦思翊的手。
    伴随着巨大的不知所措，微小的喜悦如嫩芽般破土而出。
    她现在好像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情，冉冉无奈地想着。
    短短时间，情绪大起大落，她真的很佩服沈晏温，竟然会为了一个才见一面的陌生人情绪波动到如此地步。
    这跟把自己的脖颈伸到别人刀下有什么区别。
    被别人主宰情绪，就被别人主宰了生死。
    这是习惯情绪变淡的冉冉得出的感悟。
    一时间，冉冉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在打量她，一道是那个翊大人的，让她不敢放松，另一道便是......
    那道视线若有若无，流连于她的嘴唇、鼻尖、眼睫，就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待冉冉想要细细确认时就随着细小的变化消失了。
    “墨一。”
    冉冉听到圣女轻声唤了一句，现场立刻多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气息。
    冉冉低着头，视线里忽然出现一袭墨色衣袍，与圣女逶迤在地上的白色长裙相交，明明是很普通的画面却仿佛印进了她心里。
    不知圣女说了什么，那墨色衣袍开始迈步靠近，然后冉冉的视线里就多出一枚通体火红的石头。
    墨衣人将石头递到眼前，冉冉伸手接下，暖意立时从石头传出，温暖她的四肢百骸。
    冉冉仍是垂着头，但她知道她刚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非常长非常长一口气。
    这还得了，这下沈晏温肯定更爱了！
    与此同时，她心里又不受控制地升起属于沈晏温的情绪，仍旧是酸酸麻麻的感觉。
    关于什么，她也弄不明白。
    但冉冉可以确定，方才她一定被冻得嘴唇乌紫，要不然好心的圣女大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看出她的窘迫。
    明确了这一点，微小的欣喜就那样在冉冉心里炸裂开来。
    血液夹杂难言的羞怯奔涌着汇聚在她的耳垂。
    鼓噪的心脏配合着跃动。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冉冉无奈地想着。
    大概就是完全爱上了的感觉……
    沈晏温没救了。
    第563章 各怀心思
    明明魂都不在壳子里，竟然能靠残留情绪就影响她到这种程度。
    就如同久旱之人遇见水源、饥饿之人得享食物、修道之人终于触及那无上大道。
    冉冉指尖泛白，她握紧拳头企图让她从这种头重脚轻、没有实感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可她的头却不由自主地抬起，仿佛渴望再一次见到那张面容。
    冉冉感觉她割裂无比，一半叫嚣着冷静，一半低语着抬头，仿佛神魂撕扯着要分出胜负。
    因为沈晏温身体给她带来的印象，她真的快要人格分裂了。
    然而冉冉尚未来得及抬眸看见圣女，便被红衣翊大人一眼定在了原地，仿佛一盆冷水浇头。
    那双眼睛冷漠无比，瞳孔深处藏着深深的疯狂与恨意，仿佛她是他今生最大的仇敌。
    最终理智撕扯着冉冉再次低下头。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很快，仿佛尘埃落定般，红衣人与圣女都离开了。
    冉冉恍惚着捂住额头。
    待她回过神来，只有淡淡的冷香和她手中的红石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梦一场。
    半晌，她将那枚红石珍重地塞入怀中，当然是代替沈晏温收的。
    就凭沈晏温现在对她的影响力，冉冉估计就算她下定决心要把红石丢掉…属于沈晏温的手也不会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来无山的大多是世家宗门的精英弟子，各大势力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探听消息自然是各有各的法子，更何况是那种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于是当天傍晚，参选人员之间就传遍了：
    圣女大人今日为寻翊大人来了前山，却碰见一个不知礼数的圣白卫，惹的翊大人很是生气，本该重重责罚，但圣女大人宽宏大量，不仅宽恕了他还赠与他一枚火魂石。
    这下前山可炸了锅了，众人议论纷纷。
    一群少年，凑在一起，正是爱八卦的年纪。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圣女大人真是心地善良，此外更是羡慕圣女大人对翊大人的爱重。
    但也有些人心思细，看事情比较深。
    他们心知火魂石是用来抵御寒冷的，而圣白卫的实力皆在流芳以上，根本不受无山冰雪的侵扰，不需要此等物件。
    再就是无礼的圣白卫？他们还从未听说用这个词来形容圣白卫的。
    因此这段话是明显有漏洞的，或者说散布这些话的人故意让它有漏洞。
    在无山，除了圣女、圣白卫，便只剩下待选眷使，需要此等物件来抵御严寒的，只可能是眷使。
    “也就是说我们这群人当中有一个人冒充圣白卫，面见了圣女大人。”云卿奚尘埃落定般总结出这句话。
    周围人不禁神色变幻，毕竟这才是大家到无山的第一天，谁能想到就有人能用这种不上台面手段接近圣女大人呢。
    而且这进度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于上一次候选眷使了。
    前者才来无山第一天就遇见了圣女，后者在无山待满一年却……
    可众人不免疑惑，那个人是如何确定圣女会来前山呢？
    一时间大家都想找出那个拥有火魂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于是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原本火热的气氛就这样冷了下去。
    冉冉躲在人群最外围，不动声色将怀中的石头捂得更紧了。
    果然，这石头真成烫手山芋了，要是她能丢开一定能省很多事。
    可沈晏温太爱了……
    冉冉光是思考关于丢掉火魂石的念头，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冉冉：……
    谁叫她用了别人的身体呢，那别人可不就成她的祖宗了。
    就是祖宗…真的别太爱了……
    一阵沉默过后，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提议，每个人各自说出今日的行踪。
    话音刚落，人群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
    大家都与相熟的人小声讨论起来，但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的行踪。
    最终还是萧译阳开口：“此法可行，我先说我的。”他环视了众人一遭，“我自选好了寝殿就未再出过门。”
    虽然他是打破僵局的那个人，但此话过后，空气再度尴尬地沉寂下去。
    大家的想法不约而同：自说自话，可能相信？
    一个人鼓起勇气问道：“可有人能为你证明呢萧道友？”话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显然是积攒的勇气在萧译阳的怒目而视下逐渐耗光了。
    还未等萧译阳皱眉，众人便听到云卿奚神色平静地说：“这个大个子的确没有出过门，我就在他对面未曾看见。”
    众人不免惊奇，这俩人上午不还吵架来着吗？！
    但提出圣白卫就是眷使冒充猜想的就是云卿奚，云家人出了名的脑子活泛，眼下他这话大家也不敢不相信。
    聪明人的话都不听，那不是上赶着承认自己是蠢人么。
    但众人这连连点头和满口相信中，究竟有几分是出于对云家大势的附和就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