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被轻而易举地揪了出来。
    顾瑜捏着宋夏的下巴，审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眼中泛起一丝冷光：“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呢？小可爱。”
    宋夏垂着眼睛不敢抬头，视线余光却偷偷扫过天台的铁门。那些跟班把通道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顺着对方，完全打消他的顾忌。
    “好在我处事谨慎，否则还真让你逃过去了。”顾瑜的声音轻柔，却让人背后发凉。
    “我……”宋夏声音发颤，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饭盒，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在这里吃饭。”
    顾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轻嗤一声：“小可怜，这是被欺负了？连饭都没地方吃？”
    宋夏白着脸点了点头，心想，这都是拜谁所赐？
    他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顾瑜的神情，感觉顾瑜刀子一样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最终，顾瑜只是勾起唇角，完全放下了警惕。
    毕竟一个被欺负到只能到这种地方躲着吃午饭的可怜虫，值得他怎么防备呢？
    “别害怕，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当你什么都没看见，怎么样？”
    宋夏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只能颤抖着声音答应，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完全被吓傻的小白兔，别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之后的几天，他从同学们的议论中断断续续拼凑出事情的后续。
    那个姓章的男生，死了。
    从八楼摔下来，当场死亡。
    学校对此的说法十分笃定，称其是自杀，但具体原因却含糊其辞。据是因为学业压力，又有人说是为情所困，也有人提到那男生本身患有抑郁症，所以才想不开的。
    总之，真相没有人深究。
    死者的家长来学校交涉过两次，却在接受了一笔高额赔偿金后再也没有出现，这件事也随之彻底平息。
    没有人对此多说一句，更没有人表达异议。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灭了。
    宋夏只觉得荒唐，一种无处宣泄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亲眼目睹了什么，也知道那些风平浪静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暗。
    他虽然清楚，但他又能做什么？
    揭露真相？去告发顾瑜？
    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特招生，而对方却是金字塔顶端的顾家继承人。
    就算他说了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相反，更可能把自己也推向绝境。
    从那天起，他几乎夜夜失眠。
    每次好不容易入睡，都会被噩梦惊醒。
    起初，宋夏的梦境是混乱的、模糊的，像是被笼罩着一层浓雾。
    之后却越来越清晰。
    开始时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后来却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真实。
    更多的细节拼凑出完整的剧情，宋夏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生活在一本全员男同的校园耽美小说里。
    在这本小说里，宋夏是个完完全全的炮灰角色，主角受出场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
    按照小说剧情的发展，因为目睹章同学被推下天台这件事，宋夏后来完全被顾瑜控制住，逐渐沦为对方的附庸，甚至被用来讨好其他贵族子弟，变成了这些人肆意玩弄的漂亮玩物。
    一开始他为了避免麻烦，只是假装示弱，时间长了却发现根本不必假装，他就是很弱。他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但每次反抗的结果都是被顾瑜和他的那群跟班用最不堪的方式欺凌侮辱。
    宋夏看着梦里的自己尊严被一寸一寸碾碎，直到主角受出现，他的生命才出现了一缕光亮。
    但很快，他还是走向了绝路。
    梦里的他跟章同学一样，被顾瑜喜欢的那个人，也就是主角攻韩逸注意到，逐渐成为顾瑜的眼中钉。某次跟韩逸的一场大吵之后，顾瑜冷笑着，当着韩逸的面，把他推下了天台。
    那个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失去平衡猛然从高处坠落的感觉过于真实。
    宋夏总是在半夜惊醒，大汗淋漓，心跳如鼓。
    起初，他还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梦，但随着梦境一遍遍重演，他渐渐开始怀疑，那可能不是梦。
    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第2章
    宋夏成了顾瑜的跟班，倒也不是全无益处。
    起码，他不再被那些普通学生欺负。
    他的储物柜如今干干净净的，哪怕独自走在僻静处，也不再有人无故来挤撞他，上厕所时没有奇怪的闲人偷瞄调笑，去餐厅也终于能安心坐着吃饭了。
    所有人都知道，宋夏攀上了高枝，成了顾少的人。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校园生活变得完全以顾瑜为中心。除了上课和放学，宋夏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要求跟在顾瑜身边。
    为了方便使唤他，第二天他就被通知转了班级。新的座位就在顾瑜的后排，宋夏每天要帮他拎包、买水，甚至代写作业。
    宋夏暗笑自己一下魂穿数百年前，成了大户人家的书童仆佣。
    之后经历的事情，跟梦中小说的剧情发展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桩坠楼事件，加上梦到自己的悲惨结局，他或许会觉得如今这种只需动动手就能消灾免祸的改变还不错。
    顾瑜很享受宋夏的服务。
    还特意拿他来取笑其他跟班：“你们都不如小夏，知道为什么吗？”
    被问的人心里自然憋着气。
    自从宋夏来了之后，不少人都“失宠”了。
    不过当着顾瑜的面，他们不敢表露不满，只能假装天真地摇头：“为什么？”
    顾瑜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因为，你们没一个长得有小夏好看。”
    这话让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宋夏垂着头，感觉周围的视线有如刀子般落在身上，嫉恨中又带上了几分隐约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众所周知，顾瑜绝不允许这世上有长得比他还好看的男孩子存在。
    比如之前的那位章同学。
    宋夏闻言，僵硬地低下头，手心却悄悄攥紧了。
    顾瑜伸出手，捏住宋夏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目光带着审视和戏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瞧瞧这张脸。眼睛又亮又大，像星星，鼻子也可爱，又高挺又别致，小嘴红润润的，真漂亮。小夏，你可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标志的男孩子了。”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轻而快，却带着莫名的寒意，一边说一边拧宋夏的脸。
    宋夏皮肤薄，白皙的皮肤很快被拧出很多痕迹。
    他忍着痛不吱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只乖顺的小白兔，不生气，不反抗，却没忍住盈出眼眶的雾气。
    顾瑜满意地看着他变得湿漉漉的眼睛，勾着唇角补充：“尤其是现在这副样子……要哭不哭的，真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宋夏垂眼听着，努力克制着才没有一把推开他。
    顾瑜捏着他下巴的手察觉到了他的颤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好啦，放心吧！我不欺负你。”
    顾瑜松开了手，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脸。
    顾瑜觉得，其他人都误解他了，他其实是喜欢漂亮男孩子的。
    但他喜欢的是宋夏这种羸弱的，完全被他控制的，没有任何威胁的男孩子。
    而不是某些不长眼的家伙。
    顾瑜喜欢宋夏，欣赏宋夏，但对睡他却没什么兴致。
    他喜欢更高大、更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比如韩逸那一款的。
    宋夏即便低着头，脸上的痕迹依然很明显，好一会儿都没完全消去。顾瑜对此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起身，对他说：“走吧，一起去学生会。”
    嘉德学院的学生会，是权贵子弟的专属领地。
    学生会设有一栋独立的别墅作为办事处，名义上用于事务处理，实际上更像是成员们的私人休息场所。
    宋夏刚入学时，连靠近这栋别墅的资格都没有。最近，他跟着顾瑜来过几次，对这栋建筑内部的奢华也渐渐习以为常。
    一进门，宋夏就听到客厅沙发那边传来一声戏谑的招呼声。
    “来了，小兔子。”
    这人是傅瑾，是顾瑜的表兄弟，也是一个很有权势的富家子弟，顾瑜朋友圈里的核心人物之一。
    这些富家子弟都有专人打理形象，加上平日里养尊处优，只要本身长得不算歪瓜裂枣，稍稍收拾一下都能气势夺人。
    傅瑾不是很帅气的长相，但身上穿着名家设计的服饰，头发打理得潇洒飘逸，加上高大结实的身材，乍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魅力。
    他跟顾瑜在嘉德学院都很受少年男女的欢迎。
    宋夏却觉得他这个人既轻浮又危险，眼神阴湿黏腻，每次看到他就粘附过来，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