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边叙依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当他不存在。
    一路尾随到公司楼下，秦黎没蹭到闸机，试图直接翻过去，被保安拦住了。
    “让我进去。”omega要求，又看看被推着走远了的陆边叙，焦急道，“拜托，前面是……是我男朋友。”
    保安不为所动：“请刷工牌。”
    “陆边叙没有给我发工牌。”秦黎想了想，拨开围巾，低下头，露出咬痕斑驳的后颈，“这个可以吗？也是陆边叙咬的。”
    保安：“……！？？”
    omega的声音并不大，但刚刚好像聋了一样的陆边叙突然恢复了听力，撇下助理，自己转动轮椅折返回来。
    “我约了后天清洗标记，”他说，“你有空吗？”
    语调平静得像在约人吃饭。
    omega很容易就被约了：“有。”
    紧接着又问：“陆边叙，你的腿还痛吗？”
    陆边叙皱了下眉，过了片刻，说：“还好。”
    他想，如果秦黎没有这么痛快地答应清洗标记，自己或许有可能再给一次机会，也可能不会给。
    又转念想，当初秦黎也是这么想的，却始终没有等来一句“梨宝贝还是男朋友”，于是连带着那只手机里的秘密和自己一起绑走，差点闹上新闻头条。
    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才行。
    陆边叙拨动轮椅，越过闸机。
    没等开口，omega立刻过来，转到后面握住轮椅，准备把他推走。
    小唐助理大惊失色，一秒奔过闸机：“站住！”
    秦黎被吓了一跳，讪讪地缩回手，背到身后。
    “帮我找间会议室。”陆边叙吩咐小唐，“一楼的。”
    又转了一下轮椅，对秦黎说：“有话和你说，不想听就算了。”
    “想的。”omega跟上，通过闸机，“陆边叙，我可以帮你推轮椅。”
    “不用。”
    “我哥……”
    “秦黎，”陆边叙叫了他此文件由青团整理一声，语气有些重，“到了会议室再说。”
    omega不说话了，一路上都很沉默。
    陆边叙又莫名感到烦躁。
    按理来说，今天自己应该在家里休养，而不是大早上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反反复复看某人的聊天记录，看得食不下咽，当天就约见了四个私家侦探。
    还不方便直接约到公司里来，不得不顶着寒风到马路对面的咖啡馆，亲自交代完毕之后又顶着寒风回来，中途还遇见了横冲直撞的omega，仅仅凭着冻红的鼻尖和柔软的睫毛，哐地就撞进了心里。
    对此陆边叙也感到诧异，怀疑自己的心门是纸糊的。
    于是对omega进行了物理隔离，比如小唐助理，再比如闸机，可对方还是拎着啤酒瓶一通乱砸冲了进来，眨着眼睛说这是陆边叙咬的。
    ……
    陆边叙叹了口气，关上会议室的门。
    长桌周围有很多椅子，秦黎左右看看，挑了把离陆边叙最近的椅子坐下。
    “坐对面去。”陆边叙习惯性地吩咐。
    “哦。”这回秦黎没有动，反而抓住他的轮椅扶手，凑上来，“我……”
    陆边叙下意识开口：“不能亲。”
    因为omega的前科真的很多，聊着聊着就上来吧唧一口，还倒打一耙说陆边叙你的信息素怎么变味儿了。
    秦黎愣了一下，又坐回去，把椅子挪远了点。
    “不会乱亲了。”omega小声保证，“你能让那人把哥还给我吗？我会去洗标记的。”
    陆边叙眉头皱得更紧，再加上熟悉的会议室环境，有种开了个破会的烦躁感，伸手就把投影仪关了。
    “秦黎，”他说，“你哥的事我还没弄清楚，要过几天。”
    “可是哥被关——”
    “为什么你那么相信温向成？”陆边叙打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呢？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坏alpha，不值得相信，所以洗掉标记也没关系？”
    秦黎被凶得闭了嘴，眨眨眼睛，有些拿不准陆边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晌，轻声问：“不洗标记，你会把哥还给我吗？”
    陆边叙：“……”
    他头痛地捏了捏眉心，片刻，进一步解释：“我说的这些，和你哥没有关系。”
    omega又眨了一下眼睛，浮现出担心的神色，看起来完全没听懂。
    “清洗标记的意思是我不要你了，秦黎。”陆边叙不得不把话说得很重，“刚刚在闸机口你说我是什么？”
    “……男朋友。”
    “暂时算是，等你清洗完标记再正式分手。”陆边叙没有谈过恋爱，在这一点上的做法还是很传统，不会让自己的omega带着标记被分手。
    他继续公事公办地说，“费用会让人打到你账上，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你哥的事我会调查一下，如果可以，就让温向成带你过去见一面。”
    秦黎没说话。
    这个结果甚至比自己一开始预计的要好很多，alpha没有追究的意思，只要乖乖清洗标记就不用逃回m16区躲起来，甚至还能见到哥哥。
    ……可为什么，心脏在发冷似的紧缩？仿佛有滂沱的雨从窟窿里倒灌出来，明明坐在温暖的会议室里，却浑身都很冷，不知名的东西将情绪拖下深渊，落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好像这辈子再也快活不起来了。
    “不满意吗？”alpha还在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
    这一刹那，温向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你是想找你哥，还是想见陆边叙？”
    “我想……”秦黎目光游离地盯着某处，有些迟疑，慢慢小声地回答道，“我……想见陆边叙。”
    陆边叙没听清：“什么？”
    对面的omega突然站起来，咣当一声撞翻椅子，旋风般刮过来，抓住轮椅扶手用力一转，转得他差点飞出去。
    不过他没飞出去，被牢牢地圈在了轮椅里，被迫抬起头望着突然张开翅膀的巨龙。
    “我不想清洗标记了。”阴影笼罩下，银发omega缓慢清晰地，又坚定地说，“这样你就不能和我分手，我还可以来找你，但你得帮我找哥哥，是不是？”
    第42章
    陆边叙张了张口。
    凭什么？他想。可又不知道这句凭什么该问谁。
    沉默半晌，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不行。”
    否定但没有主语，而刚刚omega一口气提出了四个要求。
    陆边叙想，等会儿一定会被穷追猛打。
    果不其然，巨龙拍拍翅膀：“哪个不行？”
    “分手。”陆边叙挑了一个，回答。
    omega明显松了口气，把轮椅往前拖了拖，弯下腰来，几乎抵着鼻尖问：“那我可以带着标记经常来见你，你也会帮我找哥哥，对不对？”
    陆边叙：“……”
    好像也不对。
    “标记也不行。”陆边叙撑着桌子往后挪了一下轮椅，没挪动。
    秦黎紧紧拖住轮椅不撒手：“经常来见你，帮我找哥。”
    陆边叙：“。”
    陆边叙：“不准来。”
    omega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总结，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小声问：“不可以来见你吗？”
    “可是陆边叙，我想见你。”
    “……秦黎，你凭什么纠缠我？”陆边叙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那股隐隐的不忿终于铺天盖地地烧起来，抓着桌沿的手背青筋凸起，“你把我绑走，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有想过以后还要见我吗？你没有。”
    秦黎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没有。
    “对不起。”omega停顿了一下，又说，“陆边叙，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旧手机？里面有……”
    陆边叙打断道：“我已经交给警察了。”
    “哦。”秦黎帮他把轮椅转回去，自己也回到长桌对面坐下，认真道，“那个人是坏人，我还有张他汇过钱的银行卡可以给你，不过要回m16区拿。很多事确实骗了你，但喜欢你也是真的。让你难过了，很对不起。”
    “温向成说你过得非常不容易，家里没有人喜欢你，不努力工作就会被赶出家门。我和哥在m16区有房子，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可以过来住。还有……”
    “陆边叙，如果你没有特别生气，可不可以让我重新追你？”
    “……”
    “对了，”巨龙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有没有喜欢的新的男朋友？温向成——”
    “没有。”陆边叙在恋爱问题上一向实事求是，“温向成只是生意合作伙伴。”
    秦黎点点头：“反正你没有喜欢的人，那就让我喜欢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omega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会议室。
    陆边叙坐在轮椅上，看着玻璃门外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捏着桌沿的手渐渐松开，紧蹙的眉心也稍稍舒展，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套着蓝色喷火小恐龙壳的手机，喊来助理，叫他拿去还给秦黎。
    秦黎拿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在公司里溜溜达达不肯走，片刻之后，在一楼公共休息区撞见了怒气冲冲的温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