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扉打开的缝隙,可以看到教堂内部也全是庄严肃穆的壁画。
教堂的最前方摆着古典钢琴和管弦乐器,正有身着白袍的人奏响音乐,庄严肃穆。
钢琴与木管乐器的优雅混响糅合在一起,速度徐缓。
他们身后,是被白布笼罩的巨大雕塑。
大到几乎顶破教堂的穹顶,穿透这桩庄严高大的建筑。
那是他们信奉的神。
奇怪的是,神像被遮了起来。
唐柔和阿瑟兰对视一眼。
牧师不在。
教堂里只有信徒,虔诚的低着头,匍匐在笼罩着白布的神像前,像一群战战兢兢的渺小蝼蚁。
阿瑟兰疑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的神像遮起来?”
是不想看见祂,还是不敢看见祂?
唐柔感受着空气里漂浮而来的丝丝缕缕的畏惧。
感觉比起敬,他们对于这位神灵,更多的是畏惧。
一种恐惧,颤栗,以及细微的贪婪充斥着这座神圣而华丽的教堂。
如果连自己信仰的神都害怕,为什么还要信仰祂?
……难道是,有所求?
昏暗的暖光从穹顶吊坠的蜡烛群晕出,打在白布上,透出不祥的光斑。
隔着白布,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狰狞蜿蜒的轮廓。
唐柔瞳孔缩了缩。
每个信徒手腕上都戴着一截卷曲的木制腕带,扭曲的枝条野蛮又诡异,被打磨得光滑,染成了……
墨绿色。
唐柔脑海里霎时闪过在地下交易中心见到的教堂,看来地上城和地下城拥有同样的信仰。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词,异形崇拜。
没等细看,就察觉阿瑟兰拉了拉她的袖子。
“柔,那小孩说牧师十二点的时候会回来唱颂歌,不如我们先撤吧,你看周围……”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唐柔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只见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汇聚了一群人。
他们缓慢地走来,状似不经意的站在她们附近,一双双眼睛却毫不客气地,冰冷而又漠然地盯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不友善的情绪。
这些人并不想让她们接近这座神圣的教堂,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排他性。
一般这种状况会出现在个人身上,却极少能在集体层面上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尤其是整座城市。
地上城科技发达,人口众多,这样一座城市,却不约而同地排斥外来者。
在正常世界,教堂是可以供给参观的地方,但在这座城市,除信徒外的人参观教堂更像是一种禁忌。
中心大教堂,似乎不欢迎外来者。
唐柔和阿瑟兰挽着,佯装成富有好奇心的普通游客模样,象征性的赞叹两句,迅速逃离。
好在自由日已经过去了,距离下一个自由日到来也有一段时间。
这座城市似乎有规则,除了自由日外,不能随便伤害别人,因此酒吧门口的酒保把她们拦下时,说的仅仅只有。
“你们是哪里来的?”
她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词,“我们前段时间被外派出差,刚回来,结果城市被封了,回不去,一直在外面游逛,正好逛到了这里。”
“被封了?哪个城市?”
“巴别塔辖区。”
巴别塔辖区被划为封禁区的事情远近闻名,所有人都有所耳闻,尤其是巴别塔生物基地的轰然倒塌,成为不少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可酒保却问,“巴别塔是哪里?”
这世界上,会有人不知道巴别塔?
唐柔和阿瑟兰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匪夷所思。
酒保拿出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又看向她们停在路边停车区,被腐蚀到面目模糊的卡车,“那是你们的车?是什么车?”
“运输货车。”
酒保皱眉,问她们,“货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唐柔说,“海鲜。”
“……”阿瑟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的确是海鲜了,倒也没说错。
好在顺利放行。
酒吧还算热闹,里面有不少人。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调情,舞池中不乏摇曳的人影,高高的表演台空着,背后硕大的墙壁荧幕闪烁着斑斓的光影。
走到吧台前,调酒师眼神斜过来,在她们面上扫了一圈,勾着唇笑。
“外来人口?两位美女想喝点什么?”
那是个阴柔秀美的男人,单侧耳朵上挂了个小小的钻石钉,让唐柔联想到许久之前海兔子用她的耳钉穿过耳朵时的样子。
只不过海兔子那张脸,不是人类可以比的。
“不如,我给二位推荐几款适合女孩的鸡尾酒?”
调酒师单手托腮撑着下颌,身体越过桌面往她们面前凑。
往日调酒师总会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姿色引来富婆侧目,再幸运一点,会在杀戮日带他藏进私人地库。
他所要做的无非献出肉体,被富婆睡一夜,没有力气了就磕两粒药,遇到太难入眼的就喝点酒,把自己灌醉。
各取所需。
可今天物色的猎物显然对他不感兴趣。
阿瑟兰对唐柔小声说,“这么油腻?”
不怪她眼光高,刚看完四号安安静静的在唐柔手心撒娇,脑子里还记着那张漂亮俊美的脸,前男友还是萧宁那样的冰山美男,再看这种刻意矫揉的男性,总有些难以适应。
第306章 陌生文字
“喝酒吗?”
唐柔翻开酒单,竟然真的开始挑选起来。
原本她和阿瑟兰下班后总会去酒馆喝一杯,尤其是碰到讨厌的项目和讨厌的工程师时,不喝一杯就感觉很难熬过接下来的一周。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两个人终于又有机会在一起喝酒,是在上帝之城。
可很快,翻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唐柔皱起眉。
菜单上的文字,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字体。
“这是什么文字?”阿瑟兰露出同样的疑惑。
正常的泛亚洲文字,大多是以单个短符号为主,东亚霓虹汉字沿用华国古汉字,平假名起源于草书,片假名起源于楷书。
南亚东南亚大部分文字源于婆罗米文梵文系统,源自古印度字母,靠近西亚部分大多用阿拉伯语,马来文则是在此基础上叠加拉丁字母,往北则是使用斯拉夫字母系统。
这些文字系统几乎发散到了所有泛亚洲大中小国家半岛及岛屿国度,随着海平面上升和陆地结构变化后,更是统一使用汉字英语及肢体语言为联合体通用语言。
从没有一种文字,像这本菜单上的这样。
没有逻辑,没有结构,没有规律。
圈环和方块,线条和弯绕的纹路,如果不是以整齐的方式一行一行拓印在厚重的纸板上,唐柔甚至会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
唐柔转过菜单,面向调酒师,“能推荐两款酒吗?”
调酒师欣然凑近,指着上面的某两串文字,“这个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用了……”
他介绍得很热情,时不时凑近用那双上了妆的眼睛抛两个带有明显撩拨意味的媚眼,唐柔和阿瑟兰则是交换眼神。
那些文字古怪又陌生,可调酒师说出来的与之相对应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
所以说,这座城市有独立的文字书写系统。
唐柔暂时将疑问存到了心里,她点了一杯威士忌,阿瑟兰则是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两个人喝着酒,各聊各的,调酒师在吧台前托着下巴抛媚眼。
阿瑟兰被盯得发毛,搓了搓胳膊,小声嘟囔,“挑谁不好,你挑她?小心被她那些爱犬们发现你小命不保……”
几杯酒下肚,唐柔露出微笑,佯装平静地问调酒师,“我看你们隔壁有个很漂亮的教堂,但被围起来了,里面好像有挺多人的,是不允许外地人进吗?”
调酒师迷离的眼神清醒一瞬,微微站直身子,警惕地问,“你说中心大教堂,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柔眨了眨眼,“没事呀,就是好奇,这座城市的宗教色彩还挺强的,经常能看到教堂,海边不是还有白色的教堂建筑群吗?”
“对呀。”阿瑟兰也在旁边说,“单纯好奇。”
“好奇?”
调酒师神色古怪,张开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富有好奇心。”
“为什么?”唐柔晃了晃酒杯,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和神色,“我这段时间颠沛流离,想找信仰依托,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
“我去旁边那桌看看……”
调酒师急于结束这个话题,端着酒瓶急匆匆地想走,却被阿瑟兰伸出一条手臂挡住,“没人喊你,我在这儿听着呢。”
话音语落,对方想走的情绪更加急切,仿佛多一分一秒都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