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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 第348节
    一晃快三个月没见了,我第一反应,这妖精富态了,至少胖了十斤以上,脸都圆了,白胖白胖的。
    没闲心说笑,三个人相互点了点头,就往停车场走。
    我手机响了,是肖光。
    “武爷,我过去!”
    “不用,家就交给你了!”
    “好!”
    两个人没有一句废话,非常默契,尽管才相识不久,可经历过一次生死就是不一样。
    张思洋换车了,1999款的奔驰s500,庄重霸气。
    虎子开车,风驰电掣。
    我俩坐在后面,张思洋始终攥着我的手,沉默着。
    十月份的雪城,温度比京城底了好多。
    到医院已经后半夜两点了,我等不及电梯下来,顺着楼梯往上跑。
    走廊里,大老张的爱人李玉兰,女儿小静都在,还有七八个大老张的同事,白所长和刘指导员也在。
    “小武——”李玉兰迎了过来,人还没到,已经泣不成声。
    小静双手滚着轮椅的轮子,也过来了。
    “咋样?”我问。
    “一直没睁眼睛……老张……呜呜呜……”
    张思洋和虎子坐电梯上来了,紧着跑,白所长他们也过来了。
    “领导好!”我简单朝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白所长看着比以前更瘦了,他把我往旁边拉了拉,小声说:“我和医生聊过了,这么吊着,像是在等谁……弟妹和小静都见过了,他父母身体都不好,不敢告诉,要不……你进去看看?”
    我连忙点头。
    两分钟以后,我站在了大老张床前。
    他还是老样子,闭着眼睛,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的脸惨白。
    床单和被子上都有血迹,一旁的氧气瓶“咕噜咕噜”响个不停,还有两台什么仪器亮着,一会儿“滴”的一声。
    “叔——”我攥着他的大手,蹲在了床前。
    顷刻间,泪如雨下。
    眼前景象开始模糊,过去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
    那年夏天好热。
    我在秋林偷了两根香肠。
    站在东大直街上,吃得满嘴是油,一边吃,一边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
    有个大姐姐,她穿了条红色连衣裙。
    大姐姐好长好白的腿,一头乌黑长发飘呀飘的。
    在满眼黑白灰绿中,这抹红色十分耀眼,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被大老张抓到的时候,我还在傻乎乎地看,香肠吃掉了一根,剩下那根,我想留着上火车以后再吃。
    “你叫啥?”他凶巴巴的问我,那只手好大,像铁钳子一样。
    他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他!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把病死的二丫放在派出所门口后,就是这个黑脸公安抱她进去的。
    “小武。”我老老实实说。
    我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当听说我是从福利院跑出来的,抓我的手松了一些。
    再后来,他蹲了下来,伸手抹了下我嘴角的油,“听叔叔的话,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好不好?”
    “嗯!”我连忙点头。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十分乖巧,避免被收容。
    “香肠你拿着,叔叔会把钱给商店,记住,以后不能再去偷了!”
    我点起头来十分流畅,心里却在暗骂,这个傻大黑粗的公安,真是个大傻子。
    这是我俩第一次正式认识。
    从那以后,每次我回雪城,总会遇到他……
    “臭小子,手又痒了是不是?”他边说边踢我屁股。
    “往哪儿跑?”那天他一路狂追我,从火车站,一直追到了大成街,累得他扶着电线杆子狂吐。
    “麻溜快走,就当我没看着你!”86年,我在一场霹雳舞大赛上掉了脚,俱乐部里,十几个小贼被当场按住,他偷偷把我放了。
    再后来……
    “怎么又是你?”
    “把兜都翻出来,快点儿!”
    “你赖上我了是不是?我是你爹呀?该你的?还得请你吃面条?”
    “昨晚回来的?”
    “还抽红梅呢?”
    “小武啊,以后无论做啥,咱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良心!知道了吗?”
    “……”
    我不敢大声哭,可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这时,大老张的手动了一下,我连忙抬起头,两只手拼命擦眼泪。
    大老张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我,渐渐的,笑了……
    那笑容和以前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
    “叔,我来看你了,没事儿,咱没事儿嗷,我带你去京城,那儿的大夫贼厉害,你肯定没事儿的……”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缓缓抬起了右手。
    我以为要摸我,连忙把脸往前凑。
    他的手在我嘴角位置抹了一下,随后胳膊就软了,掉在了床上。
    再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叔——!!!”
    我惨嚎一声,“噗嗵”一下跪在了床前,悲痛欲绝。
    第303章 许副局长
    也不知哭了多久,再抬头时,已经满房间的人了。
    李玉兰扑在了大老张身上,张思洋半抱着她,也在跟着哭,小静挣扎着往前扑,虎子红着眼睛按着。
    刘指导员劝:“弟妹,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还有后事要办……”
    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是呀,还不哭的时候,事发突然,婶子肯定什么准备都没有,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李玉兰哭休克了,大夫和护士连忙过来,抬到了旁边房间。
    张思洋过去陪着了。
    我问小静:“爸爸家里有新警服吗?”
    “有,好几套呢,他很少穿……”
    “好!”我看向了虎子,“麻烦虎子哥跑一趟,我告诉你地址……”
    接下来,我和白所长、刘指导员一起商量,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张罗起来。
    一个小时以后,天色蒙蒙亮,虎子回来了,我亲手给大老张换上了一套新警服。
    白所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电动剃须刀,我开始给他刮胡子。
    刮着刮着,眼泪又忍不住了。
    看着像睡着了一样的大老张,第一次发现,他长得其实挺精神的!
    只是平时出勤不穿警服,和街上邋里邋遢的老贼没什么两样。
    很快,尸体推进了太平间。
    灵堂搭建在了大老张家,到了上班时间,街道、邻居和派出所来祭拜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直到上午十点多,遗像才洗出来摆好。
    我给大头打了个电话,就说了一句话,“来雪城,帮我操办一场白事儿!”
    大头回答的更简单:“知道了!”
    这几年,李玉兰开铁板烧赚了一些钱,今年我又给她拿了一笔钱,新开了一家日式铁板烧,生意相当不错。
    虽说赚到钱了,可两口子都不是张扬的人,还一直住在以前的老楼。
    人多了以后,有些挤。
    屋里、楼道里、楼外,都站了好多人。
    张思洋买了几条烟还有茶叶,又叫了她集团的人,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都说患难见真情,真遇到事儿时,这个女人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