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已经不堪重负，最后，连他自己也怀疑，儿子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对那名女子实施了性侵。
    儿子最终选择了自杀。
    克里斯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不出钱将他保释出来，如果被羁押着，他就算想自杀也做不到。
    ……
    此时，他合上了手上的书本。
    “你这本书是关于毒品对神经影响的内容吧？”
    克里斯愣住了，看向对面的金发女子。
    她指着这本书的封面：“这是德文书籍吧。”
    “嗯……是。我其实懂的德语也不太多，看得稍微有些吃力。这本书在美国没有英语的翻译本，只有德语版的。”
    克里斯看着眼前的金发女子，说：“你比较懂德语吗？”
    “还算可以吧。我是一个翻译家，我比较擅长中文和德语。当初是因为喜欢布鲁斯·李，先去学的中文。后来，又是去学了德语。”
    “那，这几段，能让你帮我看看吗？”
    “可以，我看看。”
    克里斯将书本递给了对方。
    她拿过书本看了看后，说：“这是关于调查美国药物滥用的内容。意思是说，在美国，大量的止痛药物被过分滥用。”
    说到这里，她看向克里斯，说：“说起来，我学习中文的时候才知道，在中文里面，被我们称之为drug的那些滥用药物，都被称之为毒品。”
    毒品二字，是用中文说出来的，所以克里斯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能机械地复述了一遍：“毒品？”
    “就是poison。你看，这一段有提及中国的禁毒措施是世界范围内最严厉的……”
    随后，她为克里斯翻译了几段内容后，说：“嗯，不过，你对这方面有研究的兴趣吗？一般人不太会看专门看这种学术性书籍来学习德语的吧？”
    “算是吧……这本书是论述了关于毒品对神经影响的内容，很多地方我都看得不太明白。”
    克里斯毕竟只是地质学教授，对医学，药物学都没有特别的涉猎。
    儿子死了，他的死，也让他的清白与否成为了永远的谜。
    妻子无条件相信儿子，坚持认为对方是在讹诈。
    而他则是想知道，在大量吸食了大麻后，是否产生了很严重的幻觉。
    他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甚至购买了外国撰写的书籍。但是，就算读了这些书，他也得不到答案，没有办法知道，儿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罪。
    “不过，在中国，drug和poison是一个意思吗？”
    “对。中国是这个世界上对毒品管制最严格的国家，这是因为大概一百多年前，他们也曾经和我国一样有着那么高的吸毒率。”
    “清朝时期？鸦片战争？”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不过克里斯对这种众所周知的近代史还是相当了解的。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说道：“你刚才有提及布鲁斯·李？”
    “嗯……我和我丈夫都是布鲁斯·李的影迷。虽然他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
    克里斯记得，在儿子的房间内，也有李小龙的海报。他也没想到，儿子会喜欢上个世纪的中国武打明星。
    “夫妻之间有共同爱好，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和妻子是灵魂伴侣。
    可是没想到，他们最终根本走不到一起。
    婚礼誓词中的“唯有死亡可以将我们分开”，变得如此滑稽。
    “我现在要去华盛顿特区和他见面。”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是华盛顿人吗？”
    “不是，我是亚特兰大人，他住在费城……我们的情况，说起来很复杂……”
    “你觉得……你和你丈夫，是灵魂伴侣吗？”
    克里斯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第七章 难以置信
    “是。”
    让克里斯比较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毫不犹豫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
    “我们当初是看同一场电影的时候认识的，因为我们都是布鲁斯·李的影迷，当初去看了中国电影《叶问4》，就因为里面有布鲁斯·李的出场。”
    听着她回答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克里斯顿时一阵恍惚。
    过了好半天后，他才说道：“你们是新婚吗？”
    他印象里那部电影似乎是最近几年上映的。
    “也不是……”
    然后，她忽然这么说道：“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觉得很突兀也很怪异，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吗？”
    克里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问？”
    “从直觉来说，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直觉？
    克里斯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鬼怪，当然是不存在的吧。但你既然这么问，想来有不同看法？”
    “美国是这个星球上相信上帝存在的人最多的国家。既然觉得上帝是存在的，为什么觉得鬼怪是不存在的呢？”
    克里斯愣住了。
    “先生，我明确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有鬼怪存在的。”
    克里斯缓缓合上了手上的书本。
    “你难道见到过鬼吗？如果是，你可以说说看。”
    “具体的……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这种事情，非常地荒唐。”
    克里斯并非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既然对方不肯多说，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去多说什么。
    “无论怎样，很感谢你，女士。”
    “没事。小事而已。”
    随后，克里斯开始继续阅读手上的书本。
    火车，则是继续连夜开着。
    许久后，克里斯也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对他而言，明天到达华盛顿，要烦心的事情，依旧还是一大堆。
    对现在的他来说，和妻子的婚姻，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理智上知道这一点，但感情上，克里斯还是难以接受。
    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糟糕的一步，关键就是女儿的抚养权了。
    女儿目前只有五岁。
    法庭在离婚官司中，将孩子抚养权判给父母某一方的时候，一般会考量的是双方的经济情况。在双方条件对等的情况下，一般会倾向于判给母亲。当然，孩子自身的意愿也会纳入考量里。
    但现在的问题是……妻子根本不让自己见孩子。她搬离了家里，只安排律师和自己联系。他到亚特兰大来，也是来这里亲自面见一位正在这里出差的非常有经验的离婚官司律师，想亲自聘请对方。他毕竟曾经是大学的教授，就算因为儿子的缘故，暂时失去了职业，但凭借他的履历，只要可以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获得女儿的抚养权，应该还是有不少胜算的。
    当然，如果可以不离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结婚前，克里斯和妻子安娜，都觉得对方是彼此的灵魂伴侣，soulmate。
    至少，当时安娜是这么对克里斯说的。
    当时，二人都无比坚信，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就如结婚誓词说的那样。
    他们两个之所以认识，也是因为看了同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做《卡萨布兰卡》。这部电影中，有一句台词：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中有那么多的酒馆，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
    这句台词，二人都几乎会背诵。即使是一名理科教授，克里斯也深深感受到这句台词的浪漫之处。
    但终究一切都结束了。
    现实就是这么地讽刺和扭曲。没有想象中的风花雪月，只有现实的鲜血淋漓。
    约翰的死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但是，安娜无法过去。她没办法接受现实，到最后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克里斯的身上。
    “鬼怪……吗？”
    他倒是真的希望鬼怪是存在的。
    那样一来，他就能看到儿子回来找自己了。
    他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过去，也许自己来得及更好地教育他，让他不至于染上毒品，让他不至于为了叛逆离家出走和瘾君子厮混到一起，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忽然间，他放下了书本。
    “女士。你睡了吗？”
    “没有，”对方立即说道：“我没睡。”
    “你刚才对我说鬼怪……是吗？你能和我再具体说说吗？”
    克里斯说到一半，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唐突了。
    但是，就算是觉得唐突，他也想要把这话说完。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对方露出犹豫的神色。
    “你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一种尴尬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