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纵使在别的地方逊色她甚多,可有一个贴心、健康的女儿。
“你平日就是这般帮你娘按摩的?”
她胸中泛起一股酸意。
“娘亲身体不好,总是伤到自己,这是我跟一位老郎中学的,母亲你可好一些了?”
沈雁栖手移到她的虎口,接着揉捏,眼中没有半点他念,似乎也乐在其中。
岑氏眼眸有些发酸。
“倒是好了许多,你做这些求什么?”
“我娘在何处,我,我可以与她多说几句话么?”
沈雁栖许久不见亲娘,心里甚是挂念,不知她身上的病可好些了?
国公府是不缺大夫、药材的,希望娘能好一些。
岑氏看她眼神真挚,便不作怀疑。
“她在你父亲身边,今日趁这个机会,也为你挑一个夫婿。”
岑氏起身,拉着她到一排珠帘处。
女眷在内,男客在外,此次沈琢携带着张氏在外亲自帮她挑选夫婿。
“你可瞧瞧,有无看得上眼的,这次我便不为难你了。”
“母亲何时为难过我。”
沈雁栖面上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心中不详的预感逐渐加深,这可不太妙,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谈婚论嫁。
“可是为何这样着急?”
“你心中难道没点数?”
岑氏眉眼舒展,牵着她的手指向了沈琢,沈琢能这样热情,定然不是转性想做好一个父亲。
自然是要用她的联姻巩固自己的势力。
沈雁栖眼皮耷拉,心里一阵难受。
“我这就要为父亲铺路了?”
侯门子女的婚姻向来不由己,她能有这几日的一段误会,似乎已经不错了。
沈琢不可能让她安稳离开的,是她想得太浅了,以为只要恢复身份便能离开。
眼眸蓄满了泪水,岑氏见状不知为何心口一堵。
“也不会随便让你嫁的。”
“我明白。”
鸟入笼再难有广阔的天地了。
她无暇审视那些男人如何,一眼能看出绝伦容貌、不凡气度,但心性如何是个未知数,而她的心,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母亲,你有后悔过吗?”
她突然这么一问,岑氏不禁有些慌乱,喉咙发干。
后悔?这件事她到未曾想过。
沈雁栖猜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您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相中了父亲?”
岑氏轻抿嘴唇,将目光收回,集中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不难猜,想必当年的父亲一定是极好的,才会让你在千万人之中选中了他。”
岑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这么夸张,无非是寻一个顺眼一些的罢了。”
语毕,她轻叹一口气,及笄之年到今已经十七年了,她竟差点亲手重现当年的场面。
“母亲,昔日可是有不顺眼的?”
岑氏面上一热,神情恢复之前的冷峻。
“你放肆了。”
“乡野出身,未免粗鄙了些,日后要劳请母亲多多教导。”
这话原是岑氏说的,今日送还给她。
岑氏面色又柔和许多。
“张氏人不是个东西,竟然有你这么一个讨喜的女儿,这点我不如她。”
“姐姐容貌、才学均在我之上,竟不能得母亲欢心吗?”
一番交谈,她们之间热络了些,沈雁栖逐渐放开胆子。
“曾经也是个乖巧的,可自从十年前那次大病……”
岑氏眸色渐深,不欲再说,偏头看沈雁栖,少年笑眼盈盈,与昔日总扑她怀里叫娘之人稳稳重合。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啰嗦了。”
沈雁栖立即闭口了,她退开。
岑氏遣一位婢女到身旁,将沈雁栖带到到沈老夫人身边。
“祖母。”
“真像啊。”
老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一定尽力补偿。”
沈雁栖摇晃着脑袋眼底的泪水也摇出几颗出来。
旁人端来茶水,沈雁栖给老太太敬茶,动作假装笨拙,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不愧是乡下来的庶女,一点规矩都不懂,模样和沈大小姐没什么差别,气质却如此,哈哈哈哈……”
沈老夫人面上也有些难看。
周围的声音不算大,但沈雁栖还听得十分真切。
这些都是她今日应当要受的,衬托沈如锦,这是她答应岑氏的。
可是沈琢要拿她的婚姻做文章,却放任这些人嘲笑她。
看来并没有多少在意,她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其实这样倒还不错了,她不用耗费太多心神在沈琢身上。
“祖母,我娘沉疴不愈,可寻了良医么?”
沈老夫人眉头紧皱,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你娘有病在身?”
沈雁栖点点头。
“虽说是一些小病,到底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张氏疯癫之事不能宣之于口,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她笑着说:
“这事儿你父亲会留意的,你这小丫头,瞧着真俊,不比锦儿差呀。”
“哪里比得上姐姐?我容貌粗鄙,可没人夸我相貌,也就是祖母心善,不忍贬损我。”
她低头,幽怨感十足。
“你这孩子,哈哈哈哈,哪个混蛋敢贬损我的孙女!”
沈老夫人紧握着她手,带着人走,一一向自己老姐妹引荐。
沈雁栖一一拜见,这些贵妇她一个也不认得,介绍过后还是头晕晕的。
这一顿下来,就到了晌午了,饭桌上,女眷一室,男客一室,不过通过帘子她还是看到了陆行云,偷偷看一眼即可不过这一瞬即逝的眼神叫沈如锦看见了。
她气愤地看着沈雁栖。
两人四目相对,沈如锦刀:
“妹妹,刚才在看谁?可是有相中的儿郎了?我让母亲为你做主。”
第18章
“锦丫头,婚后放肆了,怎么还管起你妹妹的婚事了?”
眼神中的宠溺像是灌了一整瓶的蜜水,要腻死人,和刚才对待沈雁栖的眼神相差了许多。
沈雁栖继续低头,热泪滚滚落入饭碗,她静静听着她们的安排。
“祖母误会我了,我看妹妹初进府,这选择夫婿需得慎重,妹妹别是才看上一个,另瞧上另一个了。”
沈雁栖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在点她,兴许这只是个开头。
她继续动着筷子,一点菜不要,和着热泪的饭就够咸、够饱了。
耳边的声音实在聒噪。
“混说些什么……”
她没坚持听下去,总归是不利于她的。
沈如锦时不时插一句,那些话像密密麻麻的刀子插在她心口,很疼。
沈雁栖转移视线,寻觅自己娘亲,那人像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半点波动,也不看她一下,甚至于在看沈如锦。
“我有些不适,想歇息一下。”
她没有与人商量,自己不懂规矩的印象已经落实,也没必要忍耐了。
她用帕子捂着脸跑了出去。
跑了一段路,倒是没人追上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岑氏。
追来的竟然是曾经交恶的夫人,何其讽刺。
“母亲,我失礼了,我认罚。”
“我没有这么锱铢必较,先前与你说做锦儿的陪衬,你竟当真了,怎么,当真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沈雁栖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岑氏。
看来人都有两面,之前是她太浅薄了。
“母亲可否明说?”
“就算乡野也免不得与人争斗,你刚才弄这么一出,传扬出去,对你的婚事不利。我答应过你,会给你找一门好婚事,我不会食言,你自己的事你也需好生对待。”
沈雁栖心头一暖,她听得出来,话语中的关切不似作假。
“谢谢母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婚事,我还没有考虑,而且我已非完璧,出嫁时定然会被发现,其实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要我和娘亲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岑氏一惊。
“我竟看错你了,你先前的表现可不像安于现状之人。”
“我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您的女儿,对外我们是一体,我说那样都话,做那样的事都再正常不过了。这也是假扮姐姐这些日子的收获,侯门已是深海,更遑论皇家,姐姐日后的日子才是不易。”
她握拳,手心穿出酥麻的感觉,那日的伤,似乎还历历在目。
岑氏问道:
“你这话何意?”
“在宫中险些被叶小姐一行人陷害,另外,姐姐失踪似乎与祁王在一处,被辰溪公主所见,所以姐姐的境况并不好。”
岑氏明白其中意思,难怪沈如锦方才对叶咏馨那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