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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可。”幕僚忙道:“王爷本是千金之体,金尊玉贵。一旦反了,他日史书工笔写不出王爷半点好。”
    心腹不赞同道:“自古成王败寇,王爷成功后,谁会说半个不字。”
    你也知道是成功后!
    一众幕僚内心咆哮,桐王的卫队加上私兵,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万五,怎么跟朝廷大军抗衡!
    况且新帝只派一千骑兵,实在刁钻,这个人数可以是请桐王入京的仪仗队,也可以是桐王有反意,双方短接交锋后,骑兵凭借机动性强的优势,立刻逃离,从而去地方调兵镇压反王。
    以小见大,可见新帝是心有成算。
    他们倘若跟新帝硬碰硬,真是一分胜算也无。
    幕僚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向桐王讲明利害关系。最后齐齐跪地相劝:“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桐王攥紧拳,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又泄力的松了手。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外。
    只是他抱有侥幸。但侥幸到最后,最让人失望。
    “那些私兵……”桐王哑声,只觉切肤之痛,他付出那么多心血,却要他亲自除去,何其残忍。
    苍天实在薄他。
    一位年长幕僚叹道:“王爷,见过您真容的大小将领留不得了,其他的就驱逐了罢。”
    桐王不语,半晌,他颓丧的低下头。
    日落日升,骑兵一路南下,在桐州三百里外的一座县城驻扎,次日一早,一支商队风尘仆仆赶来,打头的正是杜让。
    “孟君,你……”杜让激动的语无伦次,急吼吼下马,差点摔了,幸好被身边人扶住,孟跃也向他去,“慢些,别急。”
    杜让把住孟跃的手臂,“幸好是赶上了。之前的据点就同你们错过了。”
    孟跃安抚他,命人取了凳子扶他坐下,方谯眼皮子直跳,快住手!
    那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方谯咻地冲过去,直愣愣插两人中间,他搀扶着杜让。
    他人高马大,杜让都坐下了,被他架着胳膊,好似把杜让拎起来一般。
    杜让:???
    孟跃:………
    方谯装傻。
    吴二郎别过脸,嘴角抽抽。
    陈颂莫名,他总觉得大总管要揍杜让一般。
    孟跃干咳一声,方谯松了手,还帮杜让整理衣领。杜让浑身都绷紧了。
    孟跃:………
    孟跃只好开口打破尴尬,递话茬:“桐州那边是不是有动静了。”
    方谯:???
    杜让点头,神情严肃,他之前用金钱开道,费了一万两银子,才买通一名王府兵曹和典军。
    杜让缓缓讲述桐州传来的消息,末了道:“……就在这两日,桐州附近多了许多山匪,很是祸害了百姓,官府派兵去打,却是有去无回,听说那些子山匪凶猛异常。”
    方谯眉头紧蹙,他怎么觉着不对劲,这山匪不会是……
    话音止了,杜让和方谯同时看向孟跃。
    孟跃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无笑意,讥讽道:“好个断尾求生,好魄力。如今桐州地界恐怕是不能再干净了。”
    桐州周遭百姓却是倒大霉。
    孟跃只觉心头一股火腾起,怎么也扑不灭,越燃越旺。
    方谯闻孟跃此言,肯定了自己猜测,“孟姑娘,那该怎么办。”
    孟跃还未言语,却见陈颂忽然炸毛:“啥,你叫孟君什么?”
    方谯僵住,两只眼珠子不安转动。一副想描补又不知如何描补的模样。
    吴二郎都没眼看。
    陈颂看向孟跃,哆哆嗦嗦问:“女娘?”
    孟跃心头蹿起的怒火被他这一打岔,止了大半。她反问:“女娘又如何?”
    陈颂卡住。是、是不如何…
    可是,可是他一直以为是“孟君”,怎么会是女娘呢。
    陈颂有些怀疑人生,听见孟跃唤他,他下意识抬头,一个脑瓜崩弹的他眼泪花都飙出来了。
    众人也跟着幻疼。
    孟跃平静问:“冷静没?”
    陈颂捂着红肿的额头直点头,好凶的母老虎呜呜。
    众人沉默。
    孟跃继续方才的话题,对方谯道:“你拨一半人手给我,我去除匪。”
    “不成。”方谯立刻拒绝,陛下耳提命面,不得让孟姑娘涉险。但话出口,方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于是又缓声道:“孟姑娘,您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孟跃道:“方总管,我知道陛下跟你说了什么,但是陛下在此,我也不会改变心意。你且宽心,我修书一封与你,我独自行事,不与你难。”
    太阳逐渐攀升,日光越发明媚耀眼,淡金色的光落在孟跃身上,仿佛描了层光晕,看似亲和却又遥远。
    他无法阻止孟跃。方谯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提出八百轻骑跟随孟跃,孟跃想了想,应了。
    数日后,方谯率兵抵达桐州地界,探子悄悄回报,桐王怒极反笑,“他们既要搜,就随便搜好了。看能不能从桐州搜出半个私兵。”
    桐王抱恙,于是王府长史携一众属官相迎,见着方谯拱手道:“王爷身染风寒,起不得身,特遣我等来迎,还请总管勿怪。”
    方谯忙道不敢,又关切问:“王爷身子可要紧?”
    长史一脸迟疑,“有大夫瞧过,道王爷需要好生养着。”随即话锋一转,“但大总管来意,王爷已知晓,王爷虽起不得身,但最不愿被污清白。或许王爷此次病重也是有此缘由。所以王爷嘱咐我等,桐州地界任由大总管探查,我等需全力辅助,不可怠慢。”
    方谯率兵向城内王府而去。
    王府正院,隔着四扇苏绣白鹭高飞绣样的檀木屏风,方谯隐约见床帐中模糊人影,他行礼问安。
    屏风后传来虚弱声:“本王不能见风,只能如此了。”
    方谯应是。
    “长史应与你们说了,本王清清白白,不知哪个贼子小人这般狠毒,污蔑本王,真是其心可诛咳咳……”屏风后的身影摇摇欲坠,王妃搀扶他,哽咽连连。
    方谯开口宽慰,“王爷莫要忧虑,陛下正是不信贼人胡说,特派我等查明真相,一定还王爷清白,还请王爷万万保重自身,莫遂贼人意。”
    屏风后的动静小了些,又过了一会子,传来声音,“……有劳大总管了…咳咳……”
    随即,方谯退下,带兵离了王府。
    正院内,桐王疑惑:“姓方的只带了两百人?”
    长史应是。
    桐王垂眸,坐在榻上深思。
    第111章
    昨夜落了雨,早上雨虽停了,但水雾在空中不散,雾蒙蒙一片。
    洪德忠陪着小心:“陛下,这会子入了圆里石子路,仔细脚下。”
    奉宁帝径直入长宁宫,然而却不见连太后,描金双膝一弯,跪地叩首:“回陛下,这几日太皇太后身子抱恙,一心念着太后娘娘,早早遣人请了太后过去,说是离不得太后娘娘。”
    洪德忠眼皮子一跳。
    这话说的委婉,往好了想是太皇太后喜爱连太后,时时要见着她。往坏了想,是太皇太后刻意折腾人。
    他小心觑了一眼奉宁帝脸色,新帝面上不辨喜怒,随即他听见新帝吩咐,“既是太皇太后身子抱恙,朕为孙辈,自然要去问候。”
    新帝前往太康宫,守门的内侍见他来,瞬间紧了皮,忙不迭跪地行礼。
    奉宁帝也不叫起,须臾太康宫宫内的一名宫人相迎,奉宁帝踏入太康宫,今日天色不大好,天光不明,殿内四角置着吉祥如意纹红纱铜雀灯,明晃晃的橙黄光焰映着红纱,也泛出红色光晕,犹如一轮小太阳。
    太皇太后倚靠在正殿上首的榻上,红纱灯的红晕衬的她威严无边,连太后端着药碗立在下首,犹如侍女。
    太皇太后看见新帝,面色有片刻不自然,随即又板着脸。
    奉宁帝行礼:“孙儿请皇祖母安。”
    他又看向连太后,“儿子给母后请安。”
    连太后弯了弯眸,目光温柔。岁月格外厚待她,几十年的光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痕迹,她还保持着几分温柔和恬静。
    相比之下,连太后将太皇太后衬的刻薄了,太皇太后淡淡道:“皇帝来了,坐罢。”
    “连氏也坐。”太皇太后添了一句,十分轻慢。
    奉宁帝心中怒火翻涌,面色愈发平静,他接过母后碗中的药汤,瞧了瞧,又仔细嗅闻。
    太皇太后压着下巴,眼珠子上抬,露出下方眼白,凶光乍现,十分迫人:“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宁帝神情淡淡:“父皇曾经中过毒,可见宫里也不是完全安全。孙儿只是担心皇祖母罢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奉宁帝把药碗给下人,他搀扶连太后在身侧坐下,连太后有些不安,不禁抓紧儿子的小臂。
    奉宁帝回握住母后的手背,看向太皇太后:“说来惭愧,孙儿在宫中,竟是今日才得知皇祖母抱恙,是孙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