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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鹿呦怀疑月蕴溪是故意的。
    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脑子里黄色废料太多,过分敏感。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愣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老卡还在手机里,到家后,鹿呦将各大软件里的账号信息都更新了一遍,随后,群发了新手机号码给通讯录的亲朋好友。
    通讯录的最下面,沉着一个备注为“z”的号。
    点开,还能看到一直没被她删除的短信记录。
    最后一条:【今天是我生日,最后一次,我不打扰你了】
    鹿呦眉头拧着痛苦皱了一下,指尖在输入框上方悬停了很久,直到奶奶叫她,也没有将数字敲进去。
    她移开手,捋了把头发,直接关了界面,换上了新手机卡。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更有趣充实的生活旋律覆盖了过去。
    鹿呦被奶奶拉着,坐到了院里下沉式休闲区择菜。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到现在都还没下雨的迹象,但能感觉到空气里湿度比前几日大。
    气温刚刚好,风拂过脸颊,很凉爽。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成了半圈,手里掐着荠菜叶,耳朵听着奶奶忆往昔。
    聊她还没嫁人时,在家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只有她卡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但也从没缺她什么,除了偏爱,哥哥妹妹有的,她也有。
    然而再富足的物质,都填补不了精神上的需求缺失。
    所以当爷爷花心思追她,她很容易就陷进去了。
    鹿呦想到了自己,当初对陶芯的情感,似乎也是一样。
    月蕴溪捏着菜,轻轻碰了她一下,歪身靠近,用气音说:“要秃了……”
    鹿呦连忙收了手。
    奶奶还在继续:“你爷爷没钱,我家里就不同意我俩在一起,觉得我嫁给他肯定要受苦。但我那时候吧,就觉得他们偏心,是看不得我找的男人,比妹夫帅,比嫂子有学问。为了和你爷结婚,我还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哎哟,那不太值当。”刘姨接话,“家里人初衷还是为你好的。”
    “可不嘛!太恋爱脑了!”
    新鲜词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有意思。
    鹿呦和月蕴溪听了,都忍不住笑。
    “我奶奶真时髦。”鹿呦说。
    月蕴溪笑了一会儿,戳流程问:“后来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后来就过自己日子了呗。才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后悔在眼前。这男人啊,婚前后两个样!婚前我是他的小公主,婚后就成了他老母。”
    还挺押韵,又是一阵笑。
    刘姨笑得直拍大腿,“太对了!太对了!所以我离婚了。”
    “我那时候是不知道离婚后能去哪,想着还有儿子呢,凑合过吧。后来发现这儿子养废了,又有点后悔的,就不该为了孩子,栓自己一辈子。”奶奶看向鹿呦,眉眼舒展开,很乐观地说,“不过我这孙女是真好,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鹿呦刚准备凑过去和奶奶贴贴。
    就听老太太“啧”了声,话锋急转弯:“虽然有时候也挺犯嫌的,老让人操心。”
    鹿呦一秒变脸,耷拉下嘴:“哪有……”
    奶奶学她的样:“哪有~你看看你看看,这菜都要被你薅秃了。”
    月蕴溪晃了晃手里的菜。
    鹿呦立马会意:“这不比我的还秃!”
    ……
    很久很久之后,鹿呦都会想起这天。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上午择菜,下午四人凑一桌打麻将,她摘了新人光环入了门,输了不少,但很开心。
    下雨后,四人躲进了书房,月蕴溪捧着电脑坐到吧台,架上银边眼镜,在线上指导了几个学生。
    奶奶和刘姨各挑了一本书,戴上老花镜,窝在沙发上看得认真。
    鹿呦则是躺进摇椅里,查看了一会儿售房信息,分神看了两眼月蕴溪。
    戴眼镜的月蕴溪,她不是没见过,但见得少。
    跟平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繁复的花瓶里,插一朵素静的花,又冷,又艳。
    她胡思乱想着,在月蕴溪看过来时,做贼心虚闭了眼装睡。
    结果装着,装着,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榴莲的味道熏醒,她捏着鼻子尝了人生第一口冻榴莲,仍旧接受不了这么臭的食物。
    倒是发现月蕴溪捧着小碗,吃得很香,模样很乖,成熟稳重的感觉仿佛被榴莲味都给熏没了。
    像个贪嘴的妹妹。
    让她觉得,不叫月蕴溪姐姐,也可以。
    晚上,因为被子被月蕴溪晒在没关窗的阳台,淋了些雨,浸了潮气,又没其他多余的被褥,她躺上了月蕴溪的床。
    大约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与别扭,月蕴溪放了个弯弯的月亮灯在她那侧的床头柜上。
    那还是个小音箱,有舒缓的钢琴曲,融在淡淡的暖光里往外淌。
    月蕴溪在入睡前翻身凑了过来,就只是贴着她,什么都没做。
    “别紧张,我只是想离你近点。”
    月蕴溪的呼吸扑在她侧颈,皮肤颤栗出一阵麻意。
    鹿呦呼吸放缓:“……我没紧张。”
    “真的?”
    鹿呦搂紧了怀里的小鹿玩偶,“有人说过,那些的主动权在我这里。”
    月蕴溪笑着提取她话里的关键词,“有人?那些?”
    鹿呦抿了一下嘴唇。
    短暂的沉默后,月蕴溪低低地笑了声:“晚安。”
    “……晚安。”
    许是下午睡了,鹿呦暂时没什么困意,盯着泛到天花板上的昏黄光晕发了会儿呆。
    脑中时不时闪过白日里的经历,她插科打诨的玩闹,奶奶宠溺语气的吐槽,月蕴溪做着和事佬,刘姨咯咯咯地笑。
    以及湿润的空气。
    让她想起小时候呆在奶奶度过的假期,老房子里潮湿的味道漾在空气里,将时间都泡发。
    总觉得漫长,偏偏流逝得飞快。
    就像早上择的那篮荠菜,满得都快溢出来,以为要择很久很久,却是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ˉ
    雨连着下了两天,隔天天气转晴,吃完午饭休息了片刻,鹿呦坐上月蕴溪的车,准备回蓝湾拿东西。
    刚下好单预约搬家公司的人上门抬琴,鹿怀安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鹿呦扣上安全带,接了电话。
    鹿怀安率先开口:“怎么想起来换手机号了?”
    鹿呦懒懒地:“就换了呗。”很敷衍。
    鹿怀安尬聊不下去了,“寿宴地址我发你微信了,你看一下,收到没。”
    鹿呦移开手机看了眼,地址是昨晚发的,但她将鹿怀安的微信消息给屏蔽了,所以没注意到。
    “收到了。”
    鹿怀安说:“那你到时候就直接带奶奶过来,我就不过去接你们了。”
    鹿呦“嗯”了声。
    将要挂断电话,她突然想起来事,连忙将手机移回到了耳边,“我——”
    忙音传进耳中。
    “什么毛病,挂电话都不说一声。”
    鹿呦嘀咕了句,没好气地回拨过去。
    等电话被接通的那十几秒里,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鹿呦眸光转至眼尾,头跟着偏过去,捕捉到驾驶位上的那位,还没压下去的嘴角。
    纵容的笑意,还有点卖乖的意味。
    “喂?”鹿怀安问,“怎么了,还有事啊?”
    鹿呦回神说:“蓝湾那边不安全,我打算重买套房。”
    生意人,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鹿怀安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意图。他这人,主动给的时候很大方,被索取的时候多是抠抠搜搜,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那就把蓝湾那边的卖了,刚好,再买一套嘛。”
    “是要卖,但得等等,我打算先买。”鹿呦懒得跟他绕弯子,“你出钱。”
    “你钱呢?开的那酒吧,赚的钱还不够买房?钱都花哪儿去了?”
    “奶奶是想搬你那个半山别墅住的,现成的房子,省事。我觉得吧,我们过去了,你肯定不方便,才想着再买一套。但奶奶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自己搬出去。
    也挺有道理的是不是?
    所以你要么出钱,其他事都不用你操心。要么,我跟奶奶搬到你那边去。”
    “你威胁我呢是吧?”
    “这是商量。我要是想威胁你的话,就不是现在打电话跟你说,而是在奶奶寿宴上提了。”
    “好!好!好!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厉害了,啊!”鹿怀安声音沉郁得吓人。
    小时候总被揍的心理阴影漫上来,鹿呦陡然心里一凛,咬紧牙关,没松口。
    僵持了片刻,手机里传来了几声忙音,电话被鹿怀安挂断了。
    鹿呦身体往后仰靠上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车停在红灯前,月蕴溪从车门储物格里拎起一瓶水,拧松瓶盖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