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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因话音停顿憋住的气被叹出,鹿呦塌下肩问:“怎么看出来的?”
    别人都没看出来。
    服务员送来冰淇淋和酒,都放在了小桌中间。
    月蕴溪将冰淇淋往她那边推了推:“用眼睛。”
    有种冷笑话的味道,鹿呦嘴角极小幅度地扬了下:“蕴溪姐姐要是谈恋爱,对象肯定很幸福,观察入微,又细致周到。”
    听她说没胃口,特地点了小份的冰淇淋球,还是她喜欢的香草味。
    月蕴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把目光和心思都沉进立着冰块的杯中。
    鹿呦拿起小勺,挖了一小块冰淇淋含进嘴里,又凉又甜。
    凉能缓解烦躁,但甜还是盖不过苦闷。
    月蕴溪试探地问:“是因为奶奶的事不开心么?”
    鹿呦耷拉着脑袋,摇摇头,无言否认。
    月蕴溪拎起玻璃杯啜饮了一小口,即便加了冰,也没能淡化酸涩的口感。
    她用这种凛然的酸涩,包裹住另一个猜测一并滑吞下肚。
    除了奶奶和陶芯,也没什么人可以如此影响鹿呦的情绪。
    而她,作为她们恋情里的局外人,不便多问,也怕聆听细节心生妒忌,而不敢再问。
    小小的冰淇淋球很快被吃完,鹿呦放下勺子,抬头,看见对面的月蕴溪拎起玻璃杯啜饮。
    优雅又矜贵,颇有明星拍广告大片的既视感。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月蕴溪就是典型美在骨相,随着成熟的韵味渐浓,愈加精致出众。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很像她的名字——
    皎皎揉夜月,盈盈蕴溪上。
    皎皎。
    鹿呦蓦地回想起初晓的话。
    再看眼前的月蕴溪,她终于反应过来,初晓那张被陶芯的自拍照为什么看着面善了。
    那个角度,有三分像月蕴溪。
    一个荒谬的猜测在鹿呦脑中生根发芽。
    随后,她听见自己问出了口:“蕴溪姐姐,你小名叫什么?”
    月蕴溪像是愣住,没立即回答。
    鹿呦:“阿蕴?小溪?溪溪?”
    她每猜一个,月蕴溪纤长的羽睫就轻颤一下。
    鹿呦盯着月蕴溪,看她被果饮浸得水泽莹润的红唇微微张开。
    很轻的叹息散在沉闷的空气中。
    月蕴溪的指腹摩挲着杯壁,晦暗的眸光落进她的眼底,声音又低又轻:“皎皎。”
    像一步一试探地走在高空钢索上,临近终点,脚踩向实地却陡然一个趔趄。
    鹿呦心脏骤然颤栗了一下。
    第2章
    “皎皎……”鹿呦低吟重复。
    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蜿蜒出一道水痕,滑过月蕴溪微微一颤的指尖,落进鹿呦的视线里,她轻眨了下眼。
    又酸又涩。
    朝夕相处,乃至暗恋深沉,爱而不得,以至于需要寻求替身慰藉。不过三分像的替身都比她这个蚊子血更讨喜。
    是这样么?
    虽然关于这件事,初晓没给出实证,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清楚不知者无罪。
    但此时此刻,鹿呦做不到平心静气地面对月蕴溪。
    她待不下去了。
    正酝酿借口离开,桌上的手机先振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鹿呦拧起眉,顾不上走,立马拿起来接通:“奶奶?”
    “欸!哟哟啊,桃桃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联系不到你是怎么回事呀?”奶奶担忧地问,“你们没什么事吧?”
    闻言,鹿呦神色倏然冷了下来,垂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指甲深掐进掌心。
    勉强按捺下怒火,她摸了摸鼻尖平声解释:“没事,就是刚刚有点忙,没空看手机。”
    稀松平常的语气,几乎听不出情绪。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奶奶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你们是吵架了吗?我听桃桃哭了呢,把我吓坏了都。”
    鹿呦重抿了一下唇说:“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爱哭,别担心。”
    月蕴溪看了她一眼,眼睫缓慢垂下,把杯中果饮喝得只剩个底。
    那端奶奶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们好好的啊,那你等会儿给她回个电话,别叫她着急。”
    鹿呦从喉咙里挤出很轻的一声“嗯”,催促说:“快去睡吧,都好晚了。”
    奶奶应了声“好”。
    电话挂断,鹿呦唇抿作直线,冷着脸按下陶芯的手机号,起身说:“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话音尚未落,她把手机举到耳边,离开了座位。
    无意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桃”字,月蕴溪握紧手中的玻璃杯,直到余光也捕捉不到鹿呦的身影后,才缓缓松开。
    卡在杯口的柠檬挥发着微酸,门上风铃声轻轻撞开其他的声响,周遭热闹的一切顷刻之间都被击碎成了白噪点。
    只有时间在走动。
    一分一秒,迟缓而又漫长。
    坐在外面格外引人瞩目,搭讪者被拒绝一个又来一个,月蕴溪不胜其烦,起身作势要离开,视线却是不受控地飘向不远处。
    路灯犹如一轮皎洁明亮的月,悬在那道清瘦婀娜的身影上方,落了满身清辉。
    比奶奶住院那会儿又瘦了许多。
    显然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然而再心疼,她也没有足够的立场过问,没有更亲近的身份多做关心。
    月蕴溪心头涩然,闭了闭眼,走了两步,停住,脚步朝鹿呦的方向转了过去。
    其实可以发微信打招呼离开的。
    可,私心作祟。
    ˉ
    鹿呦拨过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那端陶芯没有说话,但能听到细细的抽噎声。
    鹿呦揉捏着太阳穴说:“刚谈的时候就说好的,如果我们哪天谈崩了,不要牵扯到彼此的家人与好友。你怎么想的,大晚上打电话给奶奶?是我截图发的不够明白,还是拉黑你不足以表达清楚我的态度?”
    “我也不想打扰奶奶休息的,可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陶芯的音色轻熟不失甜美,鹿呦曾形容为山涧的河流,带着哭腔时,就像漫到心田,轻易就让人心软。
    “好,你解释。”
    “那个初晓是大粉,经纪人一直让我维系好和她的关系,所以我有时候会给她点赞回复,那就是句玩笑话而已。”
    鹿呦闭目,不忍一句一句对峙将所剩不多的体面都撕碎,“她给我看了你们全部的聊天记录。”
    陶芯:“……我承认是我没注意分寸和边界。”
    鹿呦睁开眼,眸中划过痛色:“陶芯,我给你留面子,你能别把我当傻子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陶芯理直气壮中带了三分无辜,“你既然看了聊天记录,就应该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你是有看到我叫她亲爱的,还是……”
    “原来……”鹿呦蹙紧眉头,打断她,“只要聊天记录里没有实际确认关系,就可以归类为没注意分寸和边界。”
    陶芯呆愣住。
    为鹿呦话音里不加掩饰的失望,也为她从未有过的冷然似结霜的语气。
    陶芯也冷了态度:“那不然呢?你咬定我出轨了是么?”
    鹿呦气笑了,笑着笑着生出浓浓的酸涩感,她低哑道:“我们分手吧。”
    那段陷入了静默。
    片刻后,陶芯长长抽了一声,委屈又可怜:“我承认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保证下次一定注意,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很会示弱。
    多大的怒气,面对这样的态度,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在今天之前,鹿呦一听心就会软。
    可现在,只有疲累,她长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年初你冷落我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好像感受不到你的爱了,你是怎么回我的么?”
    陶芯陷入了沉默。
    “你解释说是因为工作忙才忽略了我。”
    “结果是忙着和别人聊天。”
    “你承诺说你下次一定注意。”
    “结果就是这么注意的。”
    手机那端安静到仿佛电话已被中断,鹿呦声音逐渐低轻: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陶芯执拗地:“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明天我给你送票,我们见了面好好聊聊好么?”
    鹿呦垂眼看着潮湿的路面。
    坑坑洼洼,积水里盛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撒下的碎光。
    雨滴落下,晕出斑驳的涟漪。
    像被打碎的一面镜。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到此为止吧。”
    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鹿呦颤着手挂断电话,双脚仿佛被定在原地,抬不动,走不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剜空了,又疼又茫然,
    头顶罩过来一片伞状的阴影,鹿呦侧目,瞥见到熟悉的黑色西装裤料。
    月蕴溪站定在她身侧,白净莹润的手握着伞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