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有一个词嘴型又没对上。如果不是盯着他的嘴巴看，肯定不会察觉。
    怎么会这样？
    方隐年眉头轻蹙，无法理解。
    现场传来陶一舟经济人的声音：“导演，提词器显示得不太清楚。”
    辛导急忙说道：“提词器快点弄好。”
    看台二楼有条长屏幕是专门打歌词的，歌手唱歌的时候可以看着提词器。刚才，陶一舟的嘴型对错了，难道是没有提词器，忘词了？
    不会吧，自己的歌都能忘词？
    身后传来徐百川的声音：“待会彩排的明星还有好几批，你们别待在这，回酒店休息。”
    五人只好跟了上去。
    回到酒店后，方隐年一直在想刚才那件事。
    他没想明白，忍不住问莫巡：“我发现陶一舟刚才有个词嘴型没对上……但是，听声音又很像真唱，是我看错了吗？”
    莫巡想了想，说道：“可能是预录的音轨。”
    方隐年愣住：“预录音轨？”
    莫巡解释说：“提前修音录好，甚至连逼真的换气声、呼吸声都录进去，等正式表演的时候放这个预录音轨，听上去就很像是现场真唱。”
    方隐年：“……”
    居然还有这种高端操作？
    莫巡笑着嘲讽道：“放预录音轨就是那种既要又要的歌手。明明在假唱，却想让人认为自己是真唱，所以录得贼逼真，现场表演也很用心。”
    方隐年沉默下来。
    刚才仰起头看着站在星舰上出场的歌坛顶流，他还想着，陶一舟声音好听，又是创作型歌手，他心里其实挺佩服这个人。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个站在高处的人，虚无、缥缈得很不真实。
    就好像包装精致的糖果，看上去漂亮又昂贵，拆开包装，却是败絮其中。
    陶一舟出道五年是声耀的王牌歌手，微博粉丝2000万，随便发条日常点赞评论都能破百万。
    歌坛顶流，原来每一场舞台都在用心表演。
    费这么多功夫预录音轨，演得这么逼真，开口唱不是更方便吗？就那么不敢冒险吗？
    或许“歌坛顶流”这个称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枷锁——他不敢出错，哪怕是唱错一个音。
    所以在大型表演现场他才会直接放预录的歌，到时候对嘴型，粉丝再夸一夸“我哥哥唱现场超级稳”“哥哥简直吞了cd”，然后满足虚荣感。
    好假。
    这一切都好假。
    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有意思吗？
    方隐年不理解。现在的歌坛都腐烂成了这个样子，连顶流歌手都在对嘴型。
    坚持开麦的还剩几个？
    他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呢？
    莫巡很少见方隐年这么沉默。
    这次“走出新手村来到主城”，很多见闻都刷新了他们几个的三观。
    赤裸裸的拜高踩低，工作人员都瞧不起小透明，将嫌弃写在脸上。
    导演让人公然假唱还洋洋自得。
    为了演得像真唱，提前费劲预录好音轨，连喘气、呼吸声都录进去……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多少龌龊的心思？
    莫巡走到方隐年旁边坐下，轻轻揽住他的肩，低声说：“没宫中浩羔楞陶陶事，我们不管别人，做好自己就行。”
    “嗯，我才不想变成陶一舟那样连呼吸声和换气声都提前录好，再现场卖力表演。”方隐年有些想笑，“活得就像个精致的假人。”
    莫巡道：“这个圈子，很多人都披着一层人设外壳，真实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方隐年看向莫巡：“还好徐哥没让我们表演什么人设——天天演，会活得很累吧？”
    莫巡调侃道：“咱们经纪人很佛系，我俩的cp火了，他连营业方案都没有。”
    方隐年也被逗笑：“这样反倒挺好，我们五个至少活得轻松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
    不管别人怎样，他们还是想坚持一些原则。
    哪怕被人嘲讽也无所谓。
    歌手的舞台功底就是要积累经验慢慢练起来，第一次不敢开口，第二次、第三次又不敢开麦，渐渐的就变成依赖假唱的废物了。
    方隐年认真说道：“我今天彩排的时候其实很紧张，但现在，我突然不紧张了。”
    莫巡好奇道：“为什么？”
    方隐年弯起眼睛：“因为他们都在抄答案，我们是现场做题，不管考多少分，都能问心无愧。”
    少年清澈的眼里满是坦率、真诚和坚定。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在发光。
    两人距离很近，莫巡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方隐年真的很有原则，也是他身为主唱的坚持，没让ftm开启摆烂之路。
    这条“真实的路”一定会更难走。
    但他们会一起走下去。
    ***
    12月29日，云图卫视跨年晚会开始第一次大联排，今天50多组艺人共计78位明星、230位伴舞全部到齐，要按照节目顺序走一遍流程。
    这次大联排不用带妆，所有人都穿私服，主要彩排灯光效果和主持串词，明晚则需要带妆联排。
    大型活动的彩排都是这样繁琐，但为了正式直播的时候不出错，前期的准备也是必须的。
    方隐年看了眼节目单，这次跨年晚会大咖云集，节目的排序很有讲究。
    同样是男团，sonic男团在第15个节目出场，时间在晚上21:30左右的黄金时段。
    影视圈很火的爆剧演员都在21:00~22:00这个时间段出现。
    陶一舟22:00出场作为第二单元的压轴表演。
    23:00左右是歌坛大前辈女歌手季英连唱四首歌，这是请来镇场子的，全开麦。
    后面跟着个小歌手陈眠的节目。
    再后面23:30ftm表演《for the music》。
    之后又有一位演员唱电视剧主题曲，再然后是另一位流量男歌手连唱几首歌，并且跟主持人互动到跨年0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
    大部分观众看电视的高峰期在20~22点，超过晚上23点，电视台的收视率就会疯狂下滑。
    将他们安排在23:30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段，确实是小糊团的待遇，想早点表演完早点离开都不行，必须等到最后散场。
    ftm在晚上22:30到达现场。
    第一次大联排，现场状况频发，这个节目灯光不对那个节目麦克风出问题……每个节目都延迟几分钟，就导致原本的流程在不断地往后延。
    五人在后台等到凌晨1点还没轮到他们上场。
    徐百川见几个小家伙脸色不太好看，便安慰道：“这种大型晚会彩排到半夜三四点都很正常，没事的，你们明天可以睡懒觉。”
    他们已经等了整整3小时。
    方隐年笑着说：“没事，再等一会儿吧。”
    他们本身在娱乐圈名气就不大。刚出道的新人发了首有点水花的单曲，只要能表演，几点上台都无所谓。
    前面表演的歌手又出了点问题，辛导的声音明显透着不耐烦。
    这位歌手也在全开麦唱歌，名字叫陈眠。
    陈眠是五年前参加比赛闯出来的歌手，可惜时运不济没签到好公司，自己也没有写歌的能力，慢慢淡出了大众视野。
    但他几年前有一首特别火的口水歌叫《天天想你》，今晚跨年也是唱这首歌。
    连续唱了好几年，只有这一首代表作，都快唱烂了……不过，他唱得很认真，也是全开麦，能听出声音有些紧绷。
    终于顺利唱完一遍，他下台的时候看到正在候场的ftm，很局促地笑了一下，搓搓手说：“对不起啊，拖了点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方隐年道：“没关系，你唱得很好听。”
    陈眠怔了怔，说：“谢谢，你们加油哦！”
    在这个大部分人摆烂的圈子里，还是有人在坚持一些原则不是吗？
    哪怕他并没有那么高的名气，几年来只能唱一首代表作，他也敢大声地开麦唱出来。
    ftm准备上台。
    凌晨两点，导演对他们当然没多少耐心，只给他们过了一遍流程。
    现场的舞台总监意外发现——这个团昨天彩排的时候还挺紧张，声音都在抖，今天居然好多了。
    很顺利地唱下来一首歌。
    导演给他们设计的舞台并不复杂，不需要协调升降机、威亚组，只是从“星空之门”出场。
    所以，夜间灯光组跟上之后，效果呈现得出人意料——还挺好的。
    辛导看了一下录制的回放，道：“非常好，这个节目过了，下一个！”
    五人集体朝工作人员礼貌鞠躬：“谢谢各位老师。”“辛苦了。”
    大家跟着经纪人回酒店。
    凌晨两点多的街头，车辆稀少，保姆车从地库开出来，刚走了一百多米，体育场附近的街道上居然有十几个女生正在等他们。
    她们手里拿着写了ftm的琥珀鎏金应援灯牌。
    黑夜里的那一点点琥珀色尤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