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火热的当然是昨晚的春晚,有个小品缩影了件社会现象。
“这么多年, 环保的意识算是深入人心了。”井歆之道,“可是,又好像只是这个词深入人心。”
事实上, 关于环保,不管是哪一群体的认知和生活实践, 都还很肤浅。
白渲点头,她凝神看着各个营销号下关于小品的热门评论。
很快, vb热搜冲上来一个词条, 也是春晚的, 却是明星的穿搭。
井歆之点进去看了眼,正要发表言论和提问, 白渲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搭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大约是职业习惯, 和其他同年龄的女生不一样,白渲常年身上没有饰品, 她食指又长又细, 素净白皙。
天色依然阴暗,微弱的光线在车厢内分割成几片区域。
白渲微微静神专注看向某一方向时, 侧影立体而模糊, 仿若一副绝世的名画。
井歆之顺着白渲的目光看过去。
工厂的大门居然不知何时被拉开了,此时里面窸窸窣窣的有微弱的响动, 似乎还有人影。
井歆之想问句话,又记起白渲刚刚噤声的动作,把话咽了下去,只静悄悄和白渲一起关注着工厂内的动静。
没一会儿,有个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然后往里面招手,一辆车很快就驶了出来。
井歆之想喊白渲一声,看见白渲已经皱起了眉头,她小声问白渲,“怎么办?”
白渲一动未动,“一会儿跟上,不能跟太紧。”
井歆之担心人家开远了她们就追不上了。
然而,白渲胸有成竹,“只怕不止一辆。”
果不其然,又跟出来了两辆车。
白渲等着他们的车驶出,在前方的拐角消失了,才发车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一路上,井歆之心跳就没掉下来过,她头一回做这种事,但表现得还算沉稳,并没有问东问西叫白渲分心。
到了目的地,白渲的车也不敢跟太近,远远就把车也停了,她们步行靠近。
树影重重,借着薄弱的日光,井歆之她们看见下来的那些人在往河里倒着什么东西。
“排废水?”井歆之不可置信地低声询问。
“嗯。”
白渲顾不上跟她解释什么,已经拿起相机,一点点凑近在拍照。
井歆之大气也不敢出,就跟在白渲身边,几乎是猫着身子在往那堆人群走近。
她们也终于看清了情景,干活儿的是6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三辆车的司机,另有穿着皮袄子的一人站在旁边,缩着脖子抽烟。
阴沉的光景里,烟雾缭绕,叫人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但井歆之和白渲都明白,那应该是工厂老板了,再不济,也是这伙人的头头。
某个瞬间,似乎是谁的衣料擦响引起了那个老板模样的注意,他正拿着一根刚从烟盒里磕出来的烟去点着上一根的烟屁股。
他扭转着脖子望过来,像是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把手上剩的那截烟屁股给扔了,招呼人,“哎哎!”
那些正在合伙抬桶的手下,听了他的声音,一下子都往白渲和井歆之这边看过来,动作快的已经跑来了。
白渲的反应也很快,恍惚中,井歆之看见白渲在脖子上有个什么动作,把什么藏进了衣服里,然后,白渲拉着她就跑。
可惜,没能跑过那几个伙计。
他们把两人围住,伸出手来挡着,还有凶匪一点儿的急着表功,直接上手来推搡了,“干什么的你们?”
白渲伸出手臂格挡,将井歆之半圈着,两人还是被推到了那个皮袄子老大跟前。
“你们干什么的?”皮袄子老大咬着烟,四目精光地盯着两人。
井歆之又气又有些害怕,她谨慎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如果对方有不礼貌的行为她就要反抗,虽然不知道怎么反抗。
“抱歉,我们只是路过。”白渲将她不动声色地掩到了身后。
皮袄子狠狠抽烟,上下打量着白渲。
井歆之从未见过白渲这幅模样,半弯着身子,跟人点头哈腰似的,又略有些生硬,声音里陪着几分笑意。
很陌生很新奇,也很真实。
明明很紧迫的时机,井歆之却看着白渲的背影生出了对未来的几分憧憬。
她还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躲雨汲取营养生长着,但以后步入社会的勇气、向往和坚定,在这一刻以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逐渐在心中破土发芽。
双方僵持了不过两分钟,那个皮袄子手中的烟燃尽,他轻蔑地丢在地上,踩着碾了碾,对着白渲和井歆之威胁加警告,“今天的事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不准说出去,否则......”
白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伸出手在后头轻轻拽着井歆之的手指捏了捏,她冰冷的音色说不出多软弱的语调,只能没有情绪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井歆之立即会意,也跟了句,“没看到。”
那人手随意摆了摆,示意放人。
走出去了快五十米,井歆之偷偷回头,看见那人还看着她们的方向,似乎仍在犹豫。
井歆之不由得拉着白渲的手加紧了步调。
“怎么?”白渲侧头,竟有几分很轻的笑意,“害怕啊?”
当然啊!
井歆之又不好意思说,谁知,下一秒,白渲已经拉着她跑了起来。
!
这不会刺激那伙人吧?
井歆之心跳在胸膛里“怦怦!”地直响,只能以更加卖力的架势跟着白渲跑。
周遭景物飞快倒退,耳边的风声“呼呼。”的,耳朵、鼻尖、脸颊,生冷的疼。
心中却有什么在喷薄而出,轻快又明朗。
她同白渲的手交握得紧紧的,彼此的脉搏血管“突突。”着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一路直接跑到了车上,井歆之的心跳还是平复不下来,她上气不接下气,滴水成冰的时节里硬是后背都渗出汗来,此刻又有点冰冰凉的触感。
再看白渲,她喘气也很明显,但没有井歆之动静大,坐在驾驶座拎出一瓶水来,贴心拧开盖才递给井歆之,井歆之摇手示意现在喝不下。
白渲便微仰头自己灌了几口,若不是女人白皙手背上微凸出的血管印示着她的血液汹涌,井歆之都要怀疑刚刚跑的只有自己一人了。
过了两分钟,井歆之才平复过来,伸手去够过白渲刚刚放下的水,拧开灌了几口。
白渲扭头看她,井歆之便顺势问,“他怎么没追来?”
其实,刚刚井歆之就奇怪了,那人居然放过了他们。
但是转念想想,不放又怎样?
总不能把她们就地噶了吧,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因为我们看着太像学生了。”白渲看着她轻笑了一下,“当然,你本来就是学生。”
井歆之想说,你不也是,但好歹咽回去了。
“不像记者,更不会是什么部门的人。”白渲解释,“气势弱,作为普通人,不像是能正义到敢去举报的。”
“所以,刚刚我才拉你跑,不更像胆小怯懦的那种人吗?”
原来是这样。
井歆之把瓶盖拧上,要放回刚刚白渲放的卡槽里,此时后知后觉,她喝的是白渲喝过的那瓶水。
一时间,井歆之脸有些热。
不知道,白渲学姐会不会介意这种事?
她偷眼去看白渲,正撞上白渲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些很淡的笑意,和说不清的东西。
井歆之连忙又收回目光,心虚地催促,“呃,我们是不是要赶紧走啊?”
“嗯。”
白渲发车,很快踏上回去的路途。
回去的路上,井歆之越想越气。
她们z市,山好水好,虽然历来发展上比不上同省的很多城市,但风景宜人,大家都爱护家乡。
这些年,外来的工厂来这边,带来了就业,她们是欢迎的,有些排污也能接受,但要处理好啊,像今天这家一看就是超标的污水,偷偷摸摸去排。
“真是坏透了。”井歆之不免夹带了对家乡的感情,“还大年初一去干。”
白渲听着她的一通抱怨,反应却很淡。
井歆之摸不清白渲的意思,但她知道白渲是正直的人,忍不住问,“学姐,你会揭发他们吧?”
“你希望他们被揭发吗?”白渲反问她。
井歆之一时反应不及,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希望啊,学姐是顾虑她住在z市,刚刚那伙人的威胁吗?
不至于吧,那伙人利益熏心涸泽而渔就算了,对待人总没那么无法无天吧。
井歆之还没回答,白渲告诉她,“这次不是我的线,我会交接给我同事的。”
是了,井歆之这才想起来,昨天白渲就告诉她了这回来是帮同事盯一下而已。
所以,要看交接后那个同事会怎么处理了。
不过,既然那位记者在查这条线,有了发现就应该会揭发的吧,他们做新闻的,不就是需要这些爆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