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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说起这个秦妙姝就一阵害臊,当时秦长华也在。她一个十六岁的,写出的字,诵出的文章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孩童。
    怎么个丢人法?裴太后问。
    秦妙姝叹气:还不是小时候贪玩
    她小声道:您为什么不催我习字读书呢?
    裴太后听了这话头更痛了,没忍住轻捏女儿手臂内侧的软肉:
    你忘了吗,阿娘催过你多少回,你自个不愿学的。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女子也是要读书的,你那时同我顶嘴,说是自个过得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童,气得哀家头风都犯了。
    这话确实像是她能说出的,秦妙姝惭愧垂首,轻晃母亲的小臂:姝儿忘了嘛~
    裴音怜瞧着女儿,眼前的场景与从前重合了。
    面颊还带着婴儿肥的秦妙姝那时只及她腰高,那么小一个,要被逼着学礼仪,学习字。
    庆熙帝虽然有了儿子便不管女儿了,但还是看不惯孩子一味贪玩,过闲适安逸的日子,硬是将公主们上学堂的时辰提早了。
    冬日时,天还是黑的,她的姝儿便要被叫起来梳洗。那么小一个孩子,眼睛肿得睁不开,嘴里还在念着什么之乎者也,边睡边背,背到最后满嘴胡话。
    皇帝要今日要亲自检查皇嗣的功课,裴太后怕她出糗,也怕皇帝迁怒,狠心打醒了女儿。
    窄小的竹板表面抽在女儿手心,实则打在她的心上。委屈的秦妙姝哇哇大哭,抽泣着问她:阿娘,我为何就不能摸鱼上树呢,我为何就要背这些呢?
    裴音怜抱紧了女儿,满脸泪痕。那时的她们没有办法,只能一味迎合皇帝的喜好和要求,以求在这深宫中安稳活下去。
    她不想回忆过去的苦楚,深吸气,同秦妙姝聊起了今日的事:
    你皇姊为何要问你学问呢,说来这还是头回。
    顺道问的吧。秦妙姝说,她在和惠明说话,我刚好去请安,便一并问了。
    惠明裴太后念着这个封号。
    她是已故鲁平王的女儿。秦妙姝提醒母亲,小小的,眼睛同皇姊很像那个,今年才九岁。
    惠明的母亲亦出自金陵江氏。裴太后将冰盆拉近了些,替女儿打扇,金陵江家女,容貌和才学都是上等的。
    她们的眼睛都生得很好看。秦妙姝赞道,皇姊不爱笑,爱带凶一点的妆面,平时也冷冷的,若是笑了那双眼睛该有多好看啊!
    提起这双眼睛,裴太后有些怔神。
    先皇后的那双眼睛也是及好看的,低垂时满是慈悲,似是对这世间万物都饱含着怜惜。
    是啊。裴音怜应声,语调落寞。
    妙姝心思细腻,觉察出母亲的落寞后便问起了别的。
    您猜皇姊叫我背的是什么?
    是《战国策》,卫鞅亡魏入秦!
    *
    卫鞅亡魏入秦,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号曰商君。
    御书房内书声朗朗,秦妙姝走后,秦长华还留在宣室殿背书。
    秦玅观一直在批折,纠错时头也没抬,秦长华慌乱改口,背了个更离谱的句子。
    臣太重则国危,左右太亲则身危。今商君为秦王妇儿法
    停。秦玅观抬眸,觉得呼吸有些不太通畅了。
    她道: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危。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
    秦长华眨巴了两下眼睛,开始溜须拍马:陛下记忆超群,小臣佩服!
    你背的第一句倒也不为错。秦玅观面容舒缓了些,端了茶盏拂沫,且将释意说来。
    秦长华清了清嗓子,用脆脆的声音道:大臣太重了国家就危险了,大王和左右侍从太亲近了,自身就危险了。如今商君和大王是夫妻
    茶盏啪一声盖上了。
    秦玅观忍了又忍,终于将呛在喉头的茶水咽了下去。
    是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你瞧清了再背。
    秦长华摸出书来瞧了眼,面颊红扑扑的:陛下,小臣瞧错了
    你性子太急躁了,太过急躁反而容易坏事。秦玅观说,《战国策》要好好读,儒家的暂且可以放一放。
    小萝卜头点头,连声道:小臣知道了,谢陛下教诲。
    眼瞧着陛下还要再问,小萝卜头忙用眼神示意她,方姑姑已经在门边等了许久了。
    秦玅观的视线迎了过去,方汀忙捧着密折迈步进去,喜气洋洋道:
    陛下,唐总督来折了。
    小萝卜头得救了,陛下叮嘱了她两句,便叫她回去了。
    退至门边时,她回头,瞧见了陛下拆匣的动作陛下表面瞧着动作有条不紊,实则手上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姓唐,能救她于水火之中。不用想了,呈折这人定是那日和陛下面颊相贴的唐笙。
    小萝卜头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刚背过的书,转身出了殿门。
    第107章
    黄缎系得极紧, 秦玅观蜷指发力,桡骨端的轮廓清晰可见。
    唐大人发回京的东西旁人是不能过手的,方汀观望了一会, 忍住了想要帮忙的冲动。
    匣子的奏折比平日里瞧着要厚,秦玅观取出, 瞧见了下边垫着的字条。
    这回她没有急着瞧折子, 而是率先打开了字条。
    一连看了几张都是制糖方子,上边的字迹还不是唐笙写的,秦玅观的耐心被消磨了大半,唇畔本就难以觉察的笑意直接消散了。
    傻王八记得她爱用甜的,反倒记不起她也喜欢有人陪伴了。
    一个人吃糖有什么意思, 尝到了也是苦的。
    秦玅观夹着制糖方子,交给了方汀:叫御膳房照着这个制来。
    方汀接了,打眼一瞧便知道陛下闷闷不乐之因了这小唐大人是个傻的,递了方子再多写几封家书也是好的,怎么偏偏忘了这茬?
    秦玅观指尖抚过唐笙亲笔书下的奏字, 终于打开了折子。
    一张字条落了下来,随之飘落的还有干涩的花瓣。
    淡淡的花香弥散开来, 秦玅观的眼角也在此刻微扬。
    字条上写着:
    前院栀子花盛放, 很是漂亮,落雨后香消玉殒,唯余满院清香。早晨醒来嗅到,总能记起陛下探指接引漫天梨花的情形。拾了一些晾干, 香气仍在,虽隔千里, 愿与陛下同品花香。
    字迹干净工整,笔画虽然笨拙了些, 但依旧能瞧出出自唐笙之手。
    读罢这一段,秦玅观静坐了会,眼底的光泽愈发明晰。她只是瞧了眼方汀,方汀便快步退下了。
    殿中无人。
    秦玅观收拢折子上的花瓣,双手捧起,敛眸轻嗅。
    纸笺上芳香浅淡,混杂着墨香,味道清幽。恍惚间,脑海里有了唐笙立于色调冷暗的窗前,眺望院中落花时的场景,湿润的风正吹拂唐笙推窗的衣袖。
    秦玅观好想靠一靠她,枕一枕她的肩膀。
    嗅够了味道,她继续往下读。
    日暮时分从政事堂出来,听得叫卖声。辽东糖点同京中不同,唐笙本想买些送回京城,但路途遥远,到京时品相该让陛下倒胃口了,思来想去只叫人抄了方子交给您。为何没有亲笔抄录,陛下冰雪聪明,定当能猜出唐笙的窘迫。
    处置一省事务,公文颇多,唐笙借此练字,字迹略有长进,不知陛下是否觉察。
    读到这,秦玅观浅浅地笑了,屈着的指节抵上鼻尖,眸光微烁这是唐笙在借机讨夸,若是此刻她在眼前,秦玅观真想揉揉她的面颊,瞧一瞧她身后有没有摇得欢快的尾巴。
    离京半月有余,身处辽东府衙,真切体会陛下之劳苦。愿陛下以圣体为重,若有伤病,唐笙当夜不能寐。
    信笺没有落款,秦玅观抵额头摩挲信纸,心头又酸又甜。
    她将花瓣收进了香囊,缓了片刻,读起了唐笙写下的奏报。
    心头留有观阅家书的余温,因而批复时笔触温暖了许多,没有了往日帝王的果决冷厉。
    受贿、勾结乡绅二事,朕已知晓。但未知根源且实证不足,难以严惩。辽东之事,依卿忖度,必要时便宜行事,无需奏报请命。
    密折虽然隐秘,但保不齐没有泄密之风险,唐笙用词内敛,秦玅观也并没有点得太明显。
    这话前半句是在告诉唐笙,要将海陵王连根拔除,让其毫无翻身的机会,必须要抓着更要紧的事,譬如寻到他们秘谋的具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