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布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架前掠翼无人机再次消失在了空中。
    “我……”
    安布尔盯着无人机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嘴唇不断颤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语。
    但……
    “安布尔阁下，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建议您别说出那些对布雷文明不敬的言辞。”
    尼卡斯侧头望向安布尔，轻声提醒道：“一旦发现这种行为，那些无人机会直接施加高强度的惩罚。”
    安布尔脸色涨得蓝汪汪的。
    憋了许久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就好像是泄了心气一般，整个人都疲软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面前的同族：“感谢你的提醒，尼，尼卡……”
    “尼卡斯，中尉阁下。”尼卡斯轻声回应，并主动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第四次迁徙计划选中的成员。”
    安布尔的表情迅速变得黯淡下来：“沼渊文明有愧于你们。”
    “很抱歉，让你们……”
    尼卡斯缓缓摇头，打断了安布尔的话语：“和前几批迁徙计划的沼渊人相比，我遭受的其实并不多。”
    “刚才你呼喊的那个人，其实就是第三批迁徙计划的成员。”
    安布尔眼底的愧疚之意愈发浓郁。
    该死的布雷文明！
    但想到沼渊文明的实力，安布尔心中又浮现出极致的无力感。
    在布雷文明面前，沼渊文明就像一只路边的虫子，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用力吸了口气，瞥了一眼陈梵三人后犹豫着问道：“可以麻烦你介绍一下有关这座生产工厂的事吗？”
    “当然，这不是强制要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勉强……”
    说实话，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布尔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理由。
    但是！
    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了安布尔的预期！
    尼卡斯不仅没有拒绝安布尔的请求，甚至还满口应了下来！
    “当然！”
    听到这声坚定的回答时，别说安布尔了，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陈梵三人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这些被沼渊文明亲手送出的子民，在遭受了种种苦难之后，自然会对沼渊文明心生怨念。
    安布尔作为沼渊文明的中尉，很容易成为这种负面情绪的发泄口。
    但……
    陈梵眼神微微一动，透过面甲仔细端详着尼卡斯的表情。
    全息投影中，一条条莹白色的细线飞快地钩勒而出——壹正在尝试分析尼卡斯的微表情。
    几秒钟后。
    【他很开心。】
    电子合成声在心灵网络中响起：【如果本机收集的沼渊人表情神态数据没有出错的话，这只沼渊娃娃鱼不仅没有任何怨恨的情绪，恰恰相反，他很乐意帮助安布尔。】
    听到壹的话语，陈梵眼中的惊诧之色愈发浓郁。
    眼前这番情况……
    实在是太反常了！！
    和陈梵不同，身为同族，就算没有壹的帮助，他还是从尼卡斯的眼中看出了几分雀跃的味道。
    “你……”
    安布尔艰难地发出了询问：“……为什么愿意帮我？”
    “因为我们都是沼渊人。”
    尼卡斯神色平静，轻声回答：“无条件帮助下一批来到这里的沼渊人，这是第一批迁徙人员传下来的规矩。”
    他沉默片刻，再次补充了一句：“为了沼渊文明的崛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安布尔的竖瞳骤然收缩！
    一个早已被遗忘在角落中的记忆碎片悄然浮现！
    他想起来了！
    这是沼渊议事庭第一次开展迁徙计划的宣言！！
    当初的沼渊文明远比如今强盛，他们甚至在尝试冲击四级文明的门槛！
    但……随着拉姆西帝国宣战，布雷星系开始动荡不安。
    为了尽快获得完整的反物质制造存储科技和布雷联盟的庇护，沼渊文明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自由贸易市场。
    从那一天开始，沼渊议事庭克服大量阻碍，开始推动第一次迁徙计划，更是喊出了让沼渊文明再次崛起的口号。
    于是……
    无数沼渊青年前仆后继，主动参与了这项堪称送死的计划。
    之后的发展就不用多说了。
    沼渊议事庭逐渐被纳米机械蚕食控制，星沙席卷整个文明，竭泽而渔、不加限制地推动迁徙计划……
    虽然沼渊文明成功拥有了完善的反物质制备存储科技，更是拥有了来自五级文明的淘汰军械，但……
    沼渊文明自身的实力却在不受控制地倒退！
    百年前喊出的那句“让沼渊文明再次崛起”，自然也就成了一声空谈。
    直到现在。
    这句口号几乎被沼渊文明遗忘殆尽！
    但安布尔万万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异域、在堪称地狱的布雷生产工厂内，这句口号竟然被完整地传承了下来！！
    “那……那第一批迁徙人员呢？”安布尔声音颤颤，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身前的尼卡斯，“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我想好好感谢他们，是他们坚守住了沼渊文明的底线。”
    在安布尔和陈梵的注视下，尼卡斯麻木地摇了摇头。
    “他们……”
    “已经全部死亡了。”
    一阵清风悄然拂过，将尼卡斯的话语撕成了无数碎屑，最终消散在淡黄色的空气之中。
    “这……”安布尔神色有些惨淡，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安布尔深切地体会到了道心崩塌的感受！
    一旁，陈梵眼神猛地一凝：
    “全部死了？”
    “死亡原因是什么？！”
    沼渊人的寿命很长，就算被星沙侵蚀，他们也能活个两三百年。
    大量提早死亡的沼渊人，再加上幸存者表现出的麻木神态，让陈梵感受到了久违的异常感！
    ——【涡轮】内部，必有蹊跷！！
    “脑死亡。”
    “思想同步操控台有着相当严重的副作用。”
    尼卡斯轻轻叹了口气，麻木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痛苦：“它会对智慧生物的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除了第一批迁徙人员，第二批迁徙人员也几乎消失殆尽。”
    “就连第三批和第四批迁徙人员……死亡人数也超过了半数。”
    第312章 远程思维同调
    “脑死亡？”
    陈梵眼神一凝，下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
    按照壹先前的说法，思维同步操控台应该只是一种远程操作仪器，其主要弊端在于通讯延迟……
    这种技术怎么可能会导致脑死亡？
    心中困惑的同时，他扭头看向了远处整齐排列的半包围式的思维同步操控台。
    莹白色的扫描光束一闪而逝，眼前的全息投影中也浮现出了大量繁杂数据。
    “壹？”陈梵低声询问，“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稍等，思维同步操控台结构比较复杂。】
    【本机正在尝试解析其功能和结构。】
    陈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单单从壹解析其结构消耗的时间就能看出，这个思维同步操控台绝对不简单！
    整个生产工厂内，恐怕只有它的科技含量真正达到了七级文明的水平！
    另一边，尼卡斯扭头看向安布尔，欲言又止。
    纠结数次后，他终于还是没有按纳住心中的困惑，向安布尔发出了先前未完的问题：
    “中尉阁下，既然沼渊文明没有消亡，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
    “这涉及到沼渊文明的一项绝密计划。”
    说着，安布尔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陈梵：“陈梵阁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