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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盛天原被挖出的尸体,跌坐在一边的盛安桐,以及范意等人离去的背影。
    章庆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把盛安桐扶起来。
    他们之前吵过架,因怪谈的事。
    而舞台剩下的部分也摇摇欲坠,不容乐观。
    果不其然,下一秒又塌了一节,正好扎进一个人的后脑。
    许书文抱着百合回来,正好撞上这幕。
    他被吓到,花盆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瓷片和泥土撒了一地。
    章庆想去拉他:“喂,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想握住章庆的手,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范意先前的威胁。
    在源于本能的恐惧驱使下,他突然一把拉住章庆,赶忙起身,抖着声音道:“章、章庆,其实我……”
    他说出了那天的真相。
    关于范意没有参与笔仙,反而是宅邸起火后的报警人的真相。
    “……”
    章庆其实猜到了。
    从范意露出真切又诧异的目光开始,章庆就心有怀疑。
    他替别人抱不平,那些人反而请他退让,这种心虚的表现……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范意是被人陷害的。
    可他是跟风者,他不能承认。
    忽然,一声被掩埋在烟花里的,无人在意的惨叫从章庆身后传来,叫他回神。
    他猛然转头。
    看见不远处有人撕心裂肺地叫唤出声,摔在地上,腿上被缠了一条细细的绳索——他踩到了一段被藏在花丛里的气球绳。
    他似是想要求救,看见章庆注意到自己的困境,眼里燃起微微的火花。
    然后,人头落地。
    章庆捂住嘴,一阵恐惧化作冰凉的恶感,涌上咽喉,差点踉跄着后退。
    好在他站稳了,没敢继续动作。
    不然,他身后也有一段悄悄延伸到他脚底的气球绳,会被踩到。
    盛青禾的声音柔柔在旁边响起:“你们知道吗,这是会所的负责人。”
    “他们协助伪造了我在会所溺死的假证,让手底无辜的保安,替盛家顶了罪,受了过,毁了人的一辈子。”
    只要一个小小的决定。
    小米闭了闭眼,上前两步,与章庆擦肩而过。
    她切下了死者的小指,接着从身上取出一瓶浑浊褐红的液体,打开将手指泡了进去。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样的死人,不会被做成傀儡。”
    她的语气很平,毫无感情,在章庆面前,为死者棒读悼词。
    “希望您的魂灵堕入炼狱,受尽十八般之苦,永不安息。”
    “希望您的魂灵在痛苦中得到洗涤,直至麻木,迟钝,失去感知。”
    “祝您,灵魂不死不灭。”
    最后一簇烟火在夜空盛放,极美极灿烂。它映亮了整片天空,金色的光辉有如烈阳,悬于东方,泯于一刹。
    “巫祝采撷鲜花与露水,祈求风雨,愿这片曾经的沃土能生出翠绿而健康的新芽。”
    静没有参加终场演出。
    她坐在坟地里,坐在向日葵花田的秋千上,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风摇动秋千,将她推高,越推越高,几乎要荡到天上去。
    须臾,静在坟地里撑起红伞,见证男孩的第88次受刑。
    只是这回,他的手里没有了雪花玻璃球,换成了一小块没有吃干净的,脏兮兮的蜂蜜小蛋糕。
    静顿了顿。
    几秒后,她说:“生日快乐,路白月。”
    生日快乐。
    男孩听见了在苦海中浮沉的低语,一双一双手拉住他,要他下沉。
    “是谁将注定的苦难写进旁人的命数?”
    天煞孤星。
    会场里。
    盛安桐不敢在旁人眼前露面,何况他失去了双目,一路摸索到这里都艰难,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感知,却能忍着痛楚,独自坐在建筑的角落,完整清晰地听完录音。
    这是他父亲与舅舅的声音。
    真好。
    这该死的世界。
    他承认,自己有时是无理取闹了些,冷漠了些,爱装作成熟的模样,做一些自以为是的决定。
    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多年的生活,是拿别人全家的惨死换来的。
    还有盛青禾的死。
    因为他要盛青禾帮他追一下气球。
    他之前忘记了。
    谢桐隐去了他脑海中关于诡物的记忆。不久之前,小米的诅咒刺进眼瞳,吃掉了谢桐留下的诅咒……他又想起来了。
    原来是算计。
    他家里活该被人报复。
    “怎么样?”
    他似乎听到路白月在他耳边呢喃。
    “要疯一些吗,要燃烧吗?”
    “这样的命数不是你的错,是你父母作了孽,报应到了你身上。”
    “我知道你爱他们,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去恨去讨厌。”
    “不如……陪我完成终场演出吧。”
    “让真正该死的人陪葬。”
    话音落下之后,世界寂静无声。
    暗潮在缄默,死亡的气息开始蜿蜒流淌,各怀心思的通灵者们齐聚于此,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月亮”。
    “可是观众却说,他看见雪花落进荒田,细细密密的像灰,肮脏的雪水融进土壤,冻死了才生的幼芽。”
    范意的手里捏着五子棋的黑子,在塑料棋盘上落下,堵住了白子的路。
    叶玫用指节抵着下巴,又落下一子。
    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作为观众,叶玫旁观半天,实在觉得无趣,于是特地从屋里找出了一盒围棋,要范意陪他消遣。
    正好,终场开始之前,范意也不想再继续干看。
    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悄悄换成傀儡。
    现在还是第一局,他们继续。
    棋盘黑的白的交错了大片,迟迟不能结束。
    黑子再次截住了白子要连成五子的最后一步。
    两人边下边聊天。
    “你不想赢吗?”叶玫往楼底瞅一眼,问范意,“一直在专注堵我,走哪堵哪。”
    使计也没用,会被范意看穿。
    “说不定呢,”范意也往楼底瞅一眼,回答道,“也许我堵着堵着,就赢了?”
    叶玫笑了:“真的假的啊?”
    “我俩这局还能结束吗?”
    范意继续堵,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楼底的某个人身上。
    “说不定呢?”
    他在一心二用。
    楼底的舞台边缘,谢桐心中正盘算着某个狠绝偏激的计划,听到烟火停歇,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与人群中往此处眺望的路白月遥遥对视。
    路白月摘掉面具。
    他开口,没发出声音:“好久不见。”
    “演员。”
    谢桐吸了口气。
    几年以前,他曾经试探过路白月,他的代号为什么要取作“极光”。
    路白月敷衍回答:“因为好听,好看。”
    是吗。
    太阳风碰撞磁场,在冰冷的极地折射出绚丽的光辉。
    “可惜我不是太阳,只能发出微弱渺小的挣扎,让我的声音传遍这怪谈的小小一隅。”
    但看到极光的人可以。
    他们会向旁人描述,那是多美丽盛大的光景。
    看似有很多种选择。
    实际只有一条道路可走。
    便是你死我活。
    第180章 white moon 23
    “开始了。”
    棋盘上, 范意落下他的最后一颗黑子,完完全全地构成了死局。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在阳台上划出“刺啦”的声响。
    棋局已死, 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叶玫干脆把棋子棋盘都收了, 晚范意一步起身,到栏杆边上。
    夏天的雕花栏杆还带有被烈阳暴晒过的余温。
    范意软绵绵地趴在上边,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谢幕,他的目光流过场地的布置、致命的气球、各列其位的人们与傀儡,以及……
    在人潮里遥遥对望的谢桐与路白月。
    “橘子,猜猜他们准备的惊喜, 究竟是什么?”
    叶玫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很刻意地挨到范意身边,头发落到范意肩膀上, 将声音附在对方耳侧,温言软语。
    范意随口回答:“惊喜派对,带个引号。”
    “一般来说, 这种事情会先预热, 预热之后有表演, 还会准备食物,再设计各种各样的活动来热闹氛围。”
    “在场的人不缺策划,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说话的时候, 范意垂了垂眸,一把揪住叶玫的头发, 蜷在手指上玩。
    叶玫走不开了,无奈地挨在范意身边。
    烟花就是预热。
    可预热过后,四周就陷入彻底的沉寂。
    “说实话, 出乎我的意料,”范意说,“他们最开始的想法被静带偏,许多人在合作布置葬礼,而且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算舞台塌陷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