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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陈利生紧握斧柄,打量谢瑾手中的剑,挑眉狐疑呵道:“你有这身手,一路上为何不反抗?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谢瑾穿着那身嫁衣挺拔站着,君子之风依旧,说:“我不过是鲁家军八万将士中的一员,能随陈寨主入寨,是以诚相待,也是胆大妄为,想为陈寨主当一次说客。”
    陈利生斜眼相视:“说客?瞧你是个读书人,能跟我们这帮土匪说什么?”
    谢瑾:“大雍进军满洲,得先以巴岭为据点,若您若能携部下投诚归队于鲁家军——”
    “慢慢、慢!”
    陈利生不耐烦打断了他,张狂大笑:“老子过惯了快活日子,傻了才去给大雍朝廷那帮废物卖命?”
    谢瑾气度依旧从容:“在山上为寇,能否日日快活顺意,陈寨主心知肚明。如今北朔想利用你们对抗鲁家军,才暗中拉拢支持,可鲁家军一旦从满洲境内撤走,或是来日联合其他军队强行推过满洲,陈寨主可想过,会面对何等境遇?”
    他说着,将手中的戒指和手镯一个个缓慢摘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放在陈利生眼前的案几上。
    陈利生此人看似粗鄙,可偏执冷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耐心听完。
    “威胁老子?”陈利生皱眉直勾勾盯着那些宝物,确有几分松动。
    “不敢,”谢瑾朝他一笑:“在下只是惋惜,陈寨主英雄豪杰,却屈居于小小山林中。如今新帝重用武将,大雍气象已与先前大有不同。新帝决心收复中原失地,陈寨主尚能在巴岭这样的险恶之地统领一方,到了军中,当有更大的作为。”
    “新帝?”陈利生眼底露出一丝嘲讽:“说得倒是好听,可惜了,老子当年被逼得上山,正是拜这位大雍新帝所赐。”
    谢瑾神色微微一滞:“莫非,您还与皇上有旧怨?”
    陈利生翘着腿,扯起浪荡不经心的笑来:“旧怨算不上。不过年轻时家境还算殷实,在建康做过几年醉生梦死的浪子。不凑巧,皇上当年还是楚烟楼中的小倌,就被老子玩过——”
    第76章 失智
    谢瑾的心猝然一紧, 未察觉自己的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
    他微压嘴角,没去接话。
    可不知陈利生是因痛恨朝廷,还是单纯为了炫耀, 一时来了劲, 嗤声往下说:“别看他如今是皇帝, 坐在金椅上呼风唤雨的,他那会儿最多十二三岁,还没翻身成太子,不过是条没爹娘养的贱命。只要花了钱, 哪怕是路边乞丐, 都能脱了裤子欺踩上他的身——”
    谢瑾还是没说话。
    只是冷冷掀起眼皮再度看向陈利生, 发现此人的五官虽不算丑陋,可那下垂的厚重眼袋又黑又红, 像是常年纵欲过度的痕迹, 活脱脱一个丧心病狂的淫邪之徒。
    实在令人作呕反胃。
    谢瑾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生来悲悯众生,心胸宽阔,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也极少厌恶人, 更从未如此轻易的就对一个人心生厌恶。
    裴珩真被他给……
    谢瑾不敢往下细想,心口又是一抽。
    可陈利生说着说着,真津津回味了起来:“不过嘛, 我记得皇上小时生得确实漂亮,比楚烟楼里大多数的姑娘还要漂亮, 又比姑娘带劲。他那时身子还没长开,那身体跟小雏马一样漂亮,动起手来也比女人方便多了, 呵,你是不知我们将他脱光了,拿鞭子可劲抽打的快活滋味——”
    陈利生眼尾露出了一丝低俗不堪的意趣。
    谢瑾觉得头皮发麻,几乎失语:“你们……?”
    陈利生坦然嗤笑:“他虽长了副美人面孔,可到底是个男孩,力气从小就大,我一人哪能玩得尽兴?花了银子,不得叫上几个兄弟一起享受享受么——”
    谢瑾的指甲深嵌入掌心,看似不冷不淡,却用力得快要出血。
    望着陈利生轻描淡写,又十分得意地将裴珩的过往当做谈资,还未证实真假,谢瑾有了一种被激怒到快要失控的感觉。
    他生平头一回有这种感受。
    就好像有头陌生的野兽从心底钻出来,一下一下用猛烈冲撞在他骨血里的教养束缚,然后再试图一点点啃噬他的冷静。
    可他到底是谢瑾,最能隐忍。
    大局当前,他尚保持着淡漠的理智,也并未显露:“所以,说这么多,陈寨主还是不打算下山投诚了?”
    陈利生见他面上清冷不为所动,皱眉不快:“怎么,你觉得老子是吹牛骗你?”
    谢瑾口气严肃了几分:“事关皇上,也关乎寨主自身,还望慎言。”
    “老子敢作敢当,慎什么狗屁言?”
    陈利生冷笑着,又暴躁起来:“他裴珩又是个什么好鸟,不过是命硬罢了,侥幸让他当上了皇帝!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孬种,当日老子想好好疼惜他,结果被他反捅了一刀,他当上太子后,就下了通缉令赶尽杀绝!要不是躲到北朔的地盘,占山为王,老子早死了!”
    屋内默了半晌。
    “如此,的确是可惜了。”谢瑾的声音从喉间深处传出来,闷闷的,听着斯文,可透着一股鲜有的冷意。
    陈利生不知谢瑾平日是怎样的,也并未在意。
    此时他发泄了一通,紧张的情绪反倒渐渐放松下来。
    他这才又重新打量起谢瑾的姿色,不由眯着眼,眼袋鼓囊,放出幽光,里头尽是下流的意味。
    “美人,鲁家军既然舍得送你上山,你就是枚弃子,他们不会费力气再捞你回去。你虽比不上鲁二的身份高贵,不过嘛——”
    他色眯眯的目光毫不收敛,拎斧朝谢瑾走了过来,龇牙讥诮说:“不过你今日害我死了那么多兄弟,美人,你说说看,你该怎么伺候讨好爷,才够你在寨中多活上几日的?”
    谢瑾已没了说客的诚意与耐心。
    他此刻清冷矜贵的目光对上陈利生,又视若无物,朱唇轻启:“恶贼,死不足惜。”
    这句话说得很淡很低,却莫名很有气势,宛如天神在下判决。
    陈利生心中不禁一骇,又猥琐笑了起来:“美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大言不惭讲你们那套没用的道理?”
    陈利生一向视人命如草芥,色欲生胆,伸手要去拽住谢瑾,想先泄愤将人轻薄一番。
    可一凑近,他看到了什么,不由怔了下:“啧,你这耳洞……怎会打在如此奇怪的地方?”
    谢瑾脸上没有表情,却有意透露了几个字:“宫里打的。”
    陈利生脑中此时转得飞快,恍然一悟,大惊失色道:“你、你是谢瑾……!”
    若此人真是那位大殿下谢瑾,那么……
    陈利生细思极恐,心中暗骂不好,就在这时,外头听得轰然一阵坍塌的巨响。
    吃过上午的亏,他又陷入了某种恐惧之中,极易一惊一乍,一下就放开了谢瑾:“什么声音?!人呢!人都去哪了!”
    过了会儿,才有人进来通传,慌慌张张,面容如丧考妣:“大当家,是雍军!……好多雍军杀进来了!我们前寨的布防已经撑不住了!”
    陈利生险些没站住:“你说什么!?”
    ……
    山贼难杀,地形是首要因素,狡兔往往又有三窟,难以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谢瑾这一路上暗中留下了标记,鲁瑶又带着人早埋伏在山间,只等着时机一到,便顺利沿着那些标记追寻到了西寨的主寨。
    陈利生的人在抢亲时已折损了一些,手下士气还未恢复,哪知不到半日光景,就又看到了鲁家军直接杀到了自家老巢。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吃不消一日之内三番四次的重击。
    有了前番的铺垫,鲁家军对付起这帮土匪,犹如破竹之势。
    很快,西寨就溃不成军。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暮色降临,余下的残兵也被收拾得七七八八。
    鲁瑶这才与谢瑾汇合。
    “殿下没受伤吧?”
    谢瑾收了那柄梅花佩剑,擦干净后还给鲁瑶:“没有,多亏将军来得及时。”
    他又看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陈利生。
    陈利生在拼杀时已中了一箭,但还未死绝。
    他嘴角往外冒着鲜血,还不停地“咿咿呀呀”张嘴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向谢瑾求饶求救。
    鲁瑶知道谢瑾心慈,生怕他真的要放过,忙劝阻道:“殿下不可,此人作恶多端,多年来勾结北朔官府迫害当地中原百姓,劫杀勒索商队,他身上少说得背了上千条人命!”
    谢瑾眸子清冷,淡淡应道:“嗯,我知道。”
    鲁瑶怔怔地看着他走到了陈利生旁边,还是有些担心:“殿下……”
    谢瑾沉静地蹲下了身,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用五指一把紧握住了插在陈利生心口的那支箭。
    “你……是……你是……谢瑾!你……怎能……杀……”
    陈利生口中一时都被鲜血堵满了,哽噎着再也说不出话。他痛苦瞪大眼看着谢瑾,恐惧得在死生边缘挣扎起来,四肢乱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