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71章
    裴珩忘了来之前不得动手动脚的自我告诫,一把用大掌把住了谢瑾的腰,炙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看不清也不要紧,朕等得起,可以慢慢等……”
    谢瑾皱眉无奈:“我可能等不起。”
    裴珩还未细想他这话的意思,谢瑾就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他一时心慌意乱,为了掩饰这句疏忽,生怕被裴珩察觉出什么端倪,便立即设法补救,抬起下巴就在裴珩的面颊落下了一个吻。
    果不其然,裴珩思绪当即被抽空。
    他们从前的任何一个吻都要比这个火热痴缠百倍,可都没有当下这个吻来得珍贵。
    在裴珩看来,这个吻或是为了临行告别,或是为表歉意,甚至还可以是求情……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谢瑾都赢了,裴珩没有办法再拒绝他的请求。
    谢瑾也忘了从他的怀中挣开。
    两人不知怎么的就完全抱在一起,彼此喘息着,依靠着,眷恋着。
    至少眼下的温情是真真切切的,哪怕他们说不清楚这份温情是从何而来。仅凭兄弟手足之情,恐怕还不足够。
    “什么时候回来……?”
    “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春天?”
    谢瑾将话哽了会儿,还是心软,想给他一点盼头:“到时,我再告诉皇上我心中所想,好么?”
    寒风簌簌穿林而过,裴珩已然香气满怀,可他还是贪婪,舍不得明日这股气味便弥散了。
    他只得将谢瑾抱得更紧,更紧,恨不能将他箍进自己的骨血里。
    “那明年开春,开春朕就要见到你。”
    “好。”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第74章 擒贼
    子时刚过, 两匹快马就披着寒凉夜色,疾驰离开了建康皇宫,往西北而行。
    谢瑾走得急, 没让裴珩再相送, 怕耽搁时间, 也怕一来二去,彼此间再生出道不明说不清的愁绪来。
    他此行是轻装上阵,身边也只带了灵昭一人。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他们三日就赶到了悬河, 满州与两州交界处多险山环绕, 马道不畅, 于是又临时改行水道乘船北上。
    估摸最快再有两日,便能到巴岭境内, 与鲁家军汇合。
    登船后谢瑾本可以稍事休息, 但他这一路越往北行,心思就越沉,终不得放松精神入眠。
    譬如这艘船上就皆是逃难的流民,闹哄哄的, 凄厉的哭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令闻者肝肠寸断。
    灵昭取了干粮拿给他吃。
    谢瑾大抵是有些晕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水, 又对她说:“灵昭,等会你将我们的食物分些给船上的百姓, 不过须留心,以免他们哄抢生乱,再受了伤。”
    灵昭没什么表情, 眨了下白瞳应道:“是。”
    沿途两岸山色乌蒙阴森,月光泛冷,死气沉沉地照映在河面上,倒是与船内奔命罹难的惨状呼应上了。
    谢瑾目光不由向船外看去,思绪拉远,无端有些伤感:“此河名为立新河,据说曾是悬河分支中最为秀丽的一脉。我少时随大军沿经此河,时值悬河大战,上万无辜百姓罹难,血河里漂的都是浮尸。不想今日旧地重游,还是未能睹其原本的风光,不知将来是否还有机会——”
    灵昭低头掰分着干粮,好像没在听,也没有说话。
    谢瑾回头看了下她的眼睛,顿生歉疚:“抱歉。”
    灵昭并不在意:“奴婢虽看不见,但心不盲,知道建康城外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谢瑾稍愣,想起来问:“上次听你说起过,你是云州人?”
    灵昭点了下头:“老家是云州的,不过家中贫穷,弟弟妹妹都饿死了,后来母亲重病,父亲就将奴婢卖到了建康。本来要卖要给商户做粗使丫鬟,但人贩子说我眼盲心静,是个杀人的好苗子,也能卖个更高的价钱。”
    灵昭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得还是没有多余的神情。
    谢瑾早知灵昭不是个普通丫鬟。
    一个眼盲之人能同常人一般行动自如,还能骑马,仅凭超然的听力还不够。
    谢瑾没见过她出招,但想来其身手至少不比殿前司差。
    否则,裴珩也不会放心她一路跟来。
    谢瑾缄默,没再多问灵昭的身世,也没问她后来是如何脱离杀手帮派,被裴珩选中进的宫。
    他一直明白,阴霾笼罩之下的乱世,上位者纵有千难万难,又怎抵得过世间黎民百姓之苦?
    所以哪怕大雍和父皇待他不公,他也没什么时间自怜自艾,心甘情愿要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都倾注于扭转乱世中。
    这注定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理想。
    只是,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丝不该有的羁绊。
    谢瑾忽想到那个人,再度抬头看向明月时,心境似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
    -
    鲁家军营大帐,铁盆中炭火烧得正旺,一顿“噼里啪啦”作响,使得帐中气氛愈发焦躁。
    “憋屈,真他娘的憋屈!将军,我们在北朔铁骑前都不曾这般憋屈,竟被那帮土匪耍得团团转!”
    “他们今日提出的条件,分明就是在向我们下战书!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
    底下将领痛骂不休,群情激奋。
    主帅之位上的鲁直面色深拧,始终一言不发。
    鲁家军共有八万精兵,却与巴岭这帮匪寇僵持了近一月不下,是鲁直事先也未曾料想到的局面。
    巴岭山匪善武好战,又有上好的兵械,且熟悉这一带险峻复杂的地形,难强攻,更难抓捕。何况还有北朔当地官府衙门的暗中支持煽动。
    鲁家军几次剿杀无果,谁知山匪就蹬鼻子上脸,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要他们送鲁瑶上山为妾。
    一旁的鲁瑶终是气愤难捱,持剑痛骂道:“这帮下三滥的癞皮狗,欺人太甚!不如我今日就直接领兵上山,炸了他们的老窝!”
    “瑶儿,站住!”鲁直喊她。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将士来报:谢瑾到了。
    谢瑾来时,正与鲁瑶撞了个正着。
    鲁瑶信任谢瑾,只得先冷静下来,回到营帐中听他如何说。
    谢瑾察觉到帐中气氛不大对,行了礼后,没有坐下。灵昭也按规矩站在他身侧。
    “诸位将军,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知道谢瑾此行的来意。
    有将领便脱口直言:“还不是那帮山匪!巴岭西寨今日传信给我军,说愿意接受大雍招安,条件是他们寨主陈利生要娶瑶将军为他的第十一房小妾!殿下您说,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什么?”
    谢瑾听了也微微皱起眉,清俊的面容添了分冷意。
    鲁直起身朝谢瑾行礼,叹了口气:“末将无能,殿下一路舟马劳顿,还未歇息片刻,就得开始劳心了。”
    谢瑾忙道:“鲁将军多礼言重了,皇上命我前来,本就是为了此事,早些料理完,我也好早些回建康。且在我看来,山匪并不比北朔军好对付,诸位将军也不必太过自责心急了。”
    众人皆茫然,试问:“殿下此话何解?”
    谢瑾稳声说:“对付北朔军,无非靠硬拼和智取,齐心对抗即可。而匪寇起势,是民意沸腾的恶果,多缘于朝廷之失。大雍多年偏安一隅,满洲百姓等得心寒,他们又被迫屈居于北朔人统辖,处处受北朔官府苛待,百姓过不了安生日子,只能被逼上山作乱。北边各州或多或少都有此类情况,只不过巴岭一带地势复杂险要,适合贼匪窝藏,才渐渐聚集起了大量山匪。剿匪要紧,但更要紧的是如何稳人心,自然比单纯打仗杀敌更难——”
    人心不定,民愤不平,就算将巴岭夷为平地,祸患还是会绵延不绝。
    众将领认真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也不似方才那般心气浮躁了。
    鲁瑶忧心道:“瑾殿下所言有理,可我们也试过招安劝降,结果便是山匪愈发嚣张不知收敛,甚至提出了纳妾此等荒唐的要求!”
    谢瑾望着营帐中悬挂着的地形地图,沉着思忖片刻,说:“朝廷与满洲数十年的信任要重建,并非一朝一夕,只凭些金银好处就能轻易收买,招安的法子恐怕还须另行斟酌。不过——”
    “不过什么?”
    谢瑾淡淡笃定道:“这桩婚事倒是可以先应下。”
    “什么……!?”
    帐中大惊,难以置信从谢瑾口中会说出这话!
    鲁瑶也怔住了,面红紧抿着唇,忍着不吭声。
    “谢瑾,你究竟是何居心!我们瑶将军是巾帼豪杰,连皇上都不愿嫁,她又怎能嫁给区区一个土匪头子当小妾?倒是你,反正是个低贱弄臣,倒不如把你嫁给山匪!”
    有人拔了剑,就要架到谢瑾脖子上。
    可剑锋刚一靠近,就被灵昭一指轻轻弹开,直接将那人逼退了几步。
    场面一时混乱,眼见真要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