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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他脑中一片嗡鸣,向马路中央跑去。
    菜散落一地,鲜血染湿了衣裳,乔述一小心翼翼将他抱起,声音轻得像是商侃是根羽毛,一吹就飞了,他叫他:“老祖宗……”
    商侃静静望着他,唇角轻轻扬起。
    “别哭,”他说:“我想起我怎么来的了。”
    乔述一愣住。
    怀中的重量好像越来越轻,他听到商侃说:“我知道这不是一场梦境,遇见你,是商侃三生有幸。”
    卡车司机匆匆跑过来,疑惑道:“人呢?我明明看见撞到了人啊。”
    他问乔述一:“小伙子,你看到这里刚刚有个人吗?”
    乔述一沉默着站起身,身上与地上的血迹都没有了。
    他回了家,客卧的剑不见了,他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也不见了。
    商侃写的那本笔记放在床头。
    他坐下,翻开第一页,眼泪晕开了墨迹。
    ——燕庆十一年冬,生于皖南郡,五岁大旱,父母俱亡……
    这些他给商侃念过无数次,已经能熟练背诵。
    他蜷缩在床上,一点一点翻着那些字句,翻到最后,手一抖,翻过两页空白。
    正要翻回时,忽然看到了墨迹。
    那行字匆忙潦草,像是笔者焦急,全力写下的。
    ——异世界,遇述一公子,心倾神驰,赠苍山玉,欲求百年之好。
    本子哗哗翻动,那人早已泣不成声。
    乔述一请了假,半年。
    院长是爸妈的朋友,老两口和姐姐姐夫一起来了,准备为他的任性兴师问罪。
    门打开,他们看到的是瘦了一圈的乔述一。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妈妈心疼地问:“小述,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乔述一摇摇头,相比于以前总是没心没肺的小少爷,他似乎变得更加沉默稳重,眼眸也变得黯淡。
    爸爸试探着问:“是失恋了吗?”
    乔述一抬眸看他,认真地说:“我们没有分手,我在等我的恋人,他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家里人面面相觑,莫名中满脸担忧。
    第401章 异时空逢你
    那夜后来发生什么了?
    缓缓睁开眼,药香先一步传入鼻间,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架子床,四面床牙浮雕螭,设有承尘月洞门,是商侃熟悉的景象。
    一阵脚步声走来,步履沉稳而身轻,隔了三两步距离,忽然停住,又疾步走到床前。
    那人利落地跪在地上,开口时声音沙哑,几乎哽咽不能言:“大司监,您终于醒了。”
    商侃缓缓坐起身,淡漠的眼眸望着地上跪着的汉子,不急不缓道:“沙赫,我睡了多久?”
    沙赫眼眶泛红,哽咽道:“从三日前在山崖下寻到司监,便一直在睡。”
    商侃欲要站起,胸口忽然一阵轻微闷痛。
    他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淡声道:“如今局势如何?”
    沙赫抬起手臂,重重擦了一下眼睛,愤恨道:“如今,天下大乱。”
    鲜少人知,深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去处,藏了这么多人居住。
    议事厅,商侃的心腹下属,除了那夜护他而亡的,都在这里了。
    “……自那日司监出事,我们在山崖下寻了许久,都没有您的踪迹。”
    司监醒了,他们大喜过望,冷静下来后,开始诉说着这半年来的事。
    在商侃出事的当天,整个慎刑司一夜之间就空了,各地暗桩一夜蛰伏,无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他们慎刑司的人,藏到曾经慎刑司的秘密练兵处,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大司监。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大司监曝尸荒野。
    而自从那夜兵乱之后,无论是皇帝的人还是他们,都没有寻到商侃。
    直至三日前,慎刑司的人照例去那里巡查,却发现了躺在溪流中的司监。
    贯穿他胸口的利箭已经消失不见,身上也不见什么伤痕,就这样一直昏迷到现在。
    其实……商侃本该已经死了。
    那夜他握着剑,准备上前为弟兄们报仇,殊死一搏时,不知何处射来一支冷箭,有雷霆之势,穿破雨幕,那时他已经筋疲力竭,又因那速度奇快,他根本无力躲开,抬剑格挡,只挑开一寸距离,那支箭仍刺入了他的心脏。
    巨大的冲力将他步步逼退,他清晰感受到胸口破裂的剧痛,他知晓,这次必死无疑,而后,在冰冷的雨中,他跌下了悬崖。
    可现在胸口只剩下丝缕疼痛,没有半点伤痕。
    “司监失踪后,皇帝开始大肆清理朝中的大臣,将与司监交好的、还有一众清流杀的杀,贬的贬,如今的朝中,几乎奸佞当道。”
    说起奸佞,谁又比得过商侃呢?
    他嘲讽地勾起唇,手无意识摸向了腿侧,动作一顿,又收回,道:“还有呢?”
    “还有……”一名属下犹豫了下,有些说不出口。
    另一人道:“皇帝扩充六宫,在民间掳掠貌美女子无数,若是用了不合心意,便赏给旁人,前些日子,一个妃子惹了他不悦,他当众架起铁锅,把妃子扔进去,给煮了。”
    “煮了?”商侃微微挑眉:“他疯了不成?”
    “对,就是疯了。”沙赫道:“如今赋税高得百姓苦不堪言,今年渑东洪涝,百姓颗粒无收,朝廷非但不给拨款赈灾,反而催缴赋税,已有人将妻子儿女作为菜人交换而食。”
    商侃:“……”
    “如今民间都在议论……”商侃看过去,一属下低下头,低声道:“若是司监还在,这天下一定还是太平盛世。”
    真是有趣,疯子掌权,他们又想起了阎罗的好。
    “司监……”有人哽咽道:“这大半年,您去了何处?”
    他去了何处?
    “我可有带什么东西回来?”商侃轻阖着眼眸,下人细细为他伺候衣冠。
    剪短的发又变得与从前一样长短,似乎与从前没什么分别。
    “将军的剑和玉佩都在。”沙赫道。
    “玉佩?”商侃睁开眼,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拧眉道:“玉佩也在?”
    “是啊……”沙赫不知将军为何这么大反应,憨憨地继续道:“还有一个方型东西,不知是何物,属下好生收起来了。”
    “方形?”商侃紧紧盯着他,道:“给我拿过来!”
    东西并不多,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一把剑,一块玉,那袋金子竟然也回来了,而多了那件,轻薄、光滑,可照清人脸。
    只是裂了一道纹。
    商侃拿了起来,将指腹触在上面,亮起了光。
    那上面,出现了一个人的画面,弯着眼睛,笑得温柔明媚,如三月春光。
    商侃的指腹慢慢划过那张俊美的脸庞,屏幕上的纹路恰好将那张脸割开,像是预示着什么,也像是告知他命运如此。
    屏幕上显示,电量还剩下49%,信号格一个也没有。
    他心中微麻,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期待与恐怖交织最终化成的轻微刺痛的麻木。他沉默着点开了通话,拨打了最上面的那串数字。
    “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电话里平板的女声回道。
    不是乔述一不在服务区,是他不在。
    沙赫从未见过那个杀伐果决的司监这个模样,眼中仿佛蕴着某种执拗与期盼,他一遍一遍地戳着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听着里边那个女人一遍一遍重复同样的话。
    他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道:“司监,这是什么?”
    商侃动作一顿,垂眸看向手机屏幕,剩余电量,48%。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关掉屏幕,然后,关了机。
    他捏了捏眉心,开口道:“拿纸笔来。”
    沙赫立刻领命出去。
    如今深秋,山林间落叶纷纷,沙赫远去的背影十分熟悉,毕竟沙赫是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
    可……他曾忘记了沙赫的模样。
    若是有一日,他将他的小乔也忘了,那该怎么办可好?
    “异世界,遇述一公子,心倾神驰,赠苍山玉,欲求百年之好。”
    沙赫安静侍奉在一旁,看着司监在纸上落下这一行字。
    心中惊异,而后,司监再落笔。
    洋洋洒洒百千字,掌灯时,屋外落了雨。
    皖南地区也属江南,同那个皖南其实极为相似,秋末东初,天气湿冷。
    他想起,那一日,小乔便是在这样一个雨天,将他领回了家。
    纸上写着“我又想起来一个笑话,你知道……”
    屋外二百余人尽数到齐,静待着司监的命令。
    沙赫将蓑衣披在司监肩上,随着他走到了门前。
    夜幕下,山雨簌簌落下,一片肃杀。
    “回京。”商侃沉声道。
    “是!”
    应喝声刺穿重重深林,冲破云霄,大雨砸落,马蹄溅起重重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