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邀运转起窥天术，尝试堪破命数。
「封锁，闭塞，头尾相接。」
嗯？这是什么意思？祝无邀有些茫然。
只能察觉出隐约的意向，却还要自己辨析理解。
暂时没有头绪。
她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再假装深沉下去，就要被看出来不对劲了。
将手里的蹴鞠递还给小女孩儿，她看向那对夫妻，轻叹一声，说道：
“你们对这小丫头好点儿，若不是她，你们怕也不会有亲生孩子。”
接着，将那两句批命仔细讲解给这对夫妻，两人半信半疑。
说完之后，便飘然离去。
临出门时听到，那对夫妻抢过来了小女孩儿的蹴鞠，正质问她哪里来的，好在这回只是骂了几句，没再动手责打。
跨出门的下一瞬，身周场景迅速变化。
有了她算得这一卦后，小女孩儿处境好了不少，可家中困难，再加上那对夫妻没有全信，她平常要做的事情依然很多，最终积劳成疾。
到底是救一个养女、还是留下钱养活亲生孩子，那两对夫妻毫不迟疑选择了后者。
小女孩儿无钱医治病亡。
祝无邀看着这一幕，有些沉默。
即使这对夫妻对小女孩儿好了很多，可在亲生孩子面前，终究做不到一视同仁。
贫家易遇灾，面临选择时，她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第二次轮回开始。
祝无邀尝试给出了银两，和华影停不同，她身上的钱少，没有让那对夫妻一夜暴富。
钱最终留下了，生活也改善了些。
可在面临选择时，小女孩儿依然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第三次轮回开始，祝无邀静静地注视着小女孩儿，仿佛看见了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
因为她没有能力，所以一次次轮回里，只能仰仗着他人善意。
不断地被选择、被权衡、被放弃。
从来都身不由己。
这才是症结所在啊……
祝无邀看着正在院门前玩蹴鞠的小女孩儿，认真思索着破局之法。
看着看着，她突然眼神微凝，那对夫妻的质问蓦得在耳边响起——
「蹴鞠是哪里来的？」
是啊，以那对夫妻对小女孩儿的态度，怎么可能浪费银钱给她买玩具，更何况，这般粗糙的手艺，根本不可能是商贩卖的。
那么这个蹴鞠……祝无邀眉头缓缓舒缓。
是小女孩儿给自己编织的蹴鞠啊。
她可以安身立命的手艺，本来就在自己手中，在祝无邀走进幻境时、看到的第一幕场景里。
只是，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尝试着摆弄她的命数，替她做出选择，却忽视了这颗幼苗本就有裂石展枝的力量。
祝无邀突然抬头看了看天，想起了第一次轮回时、得到的卦辞。
「封锁，闭塞，头尾相接。」
她想起来那镜身之上，隐约浮现着眼熟的、具有「封印」意向的符文。
是有卦修看出了这两句批命，看到了小女孩儿的生活处境，觉得她太过可怜，早晚会殒命，所以将命数锁住，做成了摘星楼考核所用的试题，想要得出一个解法。
让无数人替她做出选择。
却忽视了，她自己的力量。
在这方封闭的天地里，生硬模仿出了最主要、最矛盾的几条批命，循环运转。
小女孩儿只能被封在「设定好的命数」里，依循着不变的命数，不断进行循环、不停地被选择。
为她挡下命运恶意的水镜，同时也遏止了她的成长。
祝无邀没再去看那对夫妻的批命，她直接走上前，蹲下身问道：
“这是你自己编的吗？”
小女孩儿抱着蹴鞠，有些好奇地看向她，点了点头，眼神明亮。
祝无邀笑了笑，递出几枚铜钱，说道：
“这个蹴鞠，我买了。”
这是一份祝愿——若无为你遮风挡雨的水镜，前方会有洪水猛兽、滔天巨浪、风打风吹、烈火焚身，或许会走得跌跌撞撞，却再无人能左右你的命数，天高海阔、任尔向南向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随着这句话落下，此方天地早已定好的命数，轰然运转，隐约有了崩塌的迹象。
静滞的水潭中，被扔下了一颗石子，于是荡起了圈圈涟漪，掀起滔天巨浪。
小女孩儿第一次，自己赚到了钱。
能让大树成为大树的，从来不是温房暖室，而是旷野荒原。
于是，帮她挡下风雨的高墙倒塌，弱小的种子开始舒展枝叶，祝无邀看向她，看见了十万飓风、惊雷骤雨加身，看见了风雨之中，参天凌云、笑傲风霜的劲松。
铜钱被她握在手中，她合紧了满是冻疮的手掌。
第69章 利益
水镜外。
方掌门略带赞赏地看着这一幕。
谜题正在谜面上，这已是答案，不止水镜之中，更在水镜之外。
这正是她将此事定为试题的原因——找到憎恶天命的卦修。
人之运，由天道的眷顾而起，人之祸，亦由此而生。
曾庇护人族由蛮荒中崛起的那个抉择，万年之后，成为了人族的枷锁，天命不可违，是因为……人族曾依靠于天命！
身后，池长老和小白长老还在争执。
他们争论的对象，正是徐三儿。
进入镜内世界之后，这胖子同样看明白了那两句批命之间的关联。
他没有贸然尝试带走小女孩儿。
第一次轮回时，徐三儿讨了小女孩儿做徒弟，没有斩断所谓的「亲缘」。
可谁曾想，那对夫妻有自己孩子，小女孩儿又被人带走，他们直接当没她这个孩子了。
于是乎——这亲缘也就断了。
第二次轮回时，徐三儿没有向那对夫妻出手，不是不敢，只是因为猜到了没用，所以没这样做。
他眼珠一转，做了个尝试——向那对夫妻的亲生孩子出手。
谁知，竟然意外地被小女孩儿发现了。
徐三儿稍作权衡，顺势停手逃走。
小女孩儿救了弟弟妹妹，虽然生活变好了些，但最终还是因为劳累生病，无钱医治而亡。
徐三儿眼睛微眯，他想到了破局之法。
准确来说，他在第二次轮回时，心里就已经有了主意。
徐三儿抬头看天，猜到水镜外，必然有摘星楼的前辈在观看。
这……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他若出手，必被摘星楼所不喜；可若不出手，连被摘星楼不喜的资格都没有。
徐三儿抬头望天，拱了拱手，带着几分讨好笑道：
“各位前辈，我要破局了，此法虽然缺点儿道义，却切实有效，还请见谅、见谅！”
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他这态度到位了不是？
说完这一句，徐三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家小院儿，他这排场摆的到位。
一挥手，关上了院门，运转起灵气，衣角头发无风自动，让自己瞧着有几分仙风胖骨。
“老夫云游至此，算出自己有段师徒缘份，应在了你们家。”
小女孩儿刚挨完打，她听见这句话，似乎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期待。
她想要离开。
可徐三儿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了屋内。
他飘然而落，一甩袖袍说道：
“你们家这对双胞胎身具仙根，生在贫家，算是埋没了。”
说完，拿出了一副墨玉算盘，让它浮于空中隐隐颤动，徐三儿眼睛亮了亮，颇为满意地说道：
“很好，这对龙凤胎可承袭我的衣钵。”
那对夫妻看着这传闻中的仙人手法，大气不敢喘一下，听到自己孩子居然有「仙缘」，有些兴奋、又有点儿畏惧。
“这……这位仙人，我们的孩子当真有仙缘？可以学习仙术？”
“是极。”
徐三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叹道：
“可惜我来晚了些，没在他们刚刚降生时为其点窍，倒是耽误了他们的天赋，这两个孩子在你们身边，已明珠蒙尘。”
听到徐三儿这番话，那对夫妻明显犹豫了，既想让孩子为了修行仙术，又担心其安危，不放心将孩子交到面前的仙人手中。
徐三儿徐徐善诱，最后，他还贴心地给出了解决方式——
凝起灵力，假模假样地罩在了小女孩儿身上，笑道：
“我已施法，让她与你们亲子命数相连，如果你们的孩子有了生命安危，她就会大病、乃至殒命。
“反之，若她康健，则说明你们的孩子顺遂无忧。”
小女孩儿听到如果弟弟妹妹有生命危险，自己也要跟着殒命，有些害怕，眼里噙满了泪。
她不想死，更不想生死由弟弟妹妹的安危而定，但她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这里，没有谁在意她的想法。
自己的爹娘也只顾着询问、妹妹弟弟何时能学成归家，她缩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抱紧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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