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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许汐言叫闻染:“你也挑一辆。”
    闻染扫码的时候,她蹬在车上说:“我高中时有一辆素黑色的山地车,挺酷的,你应该不记得了。”
    那时闻染垂眸盯着单车前篓里的一张广告传单,笑笑。
    没应许汐言的这句话。
    许汐言蹬车唤闻染:“跟上哦。”
    闻染发现,许汐言这人的天赋体现在各个方面,譬如许汐言在海城生活的时间并不多,脑海中却自有一张地图,覆盖了从闻染家骑到高中学校的路。
    夜深了,自行车道上没有旁的人,许汐言嚣张的没有戴口罩。闻染心想,就算对面有人骑着车跟许汐言擦肩而过,一定也不会相信这个人是许汐言吧。
    大抵是会在到家以后给朋友发微信:【我今晚骑车时遇到一个女生,长得好像许汐言喔!】
    闻染骑在许汐言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许汐言问:“可不可以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
    “为什么!”闻染十分警惕:“我不在时你不能自己下楼的。”
    “我知道。”许汐言耸耸肩:“可是万一有突发状况呢?”
    “比如?”
    “外星人攻打地球什么的。”
    “哈!”
    其实现在的车速太慢了,甚至不好控制车把手,七弯八拐的扭着。
    直到许汐言说:“闻染,你骑车好慢喔。”
    闻染望着前方的交通信号灯:“是的呀。”
    那时俩人正等在一个路口,等交通信号灯变绿,许汐言说:“那你尽全力看看。”
    “嗯?”
    “看你能不能追上我。”
    交通灯变色的一瞬,许汐言带着笑意,收回点在地面的脚、飞快的往前蹬了出去。
    闻染心里一惊:搞什么,这是共享单车而已,又不是什么很好骑的山地车!
    可许汐言已经骑得很远了,闻染奋力的蹬车去追。
    莫名的就跟着许汐言笑了起来。
    夜风是冬日的冷感,可翻过新一年,空气里已渐趋有了早春意味。树枝上那微妙的抽芽是看不到的,要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用力去嗅,那种新鲜又甜涩的味道一点点钻入你鼻腔,提醒你:春节快到了。
    风撩动着闻染的长发,是难得畅意的感觉。
    和囿于四十平出租屋的感觉不一样。
    和每天打车上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不一样。
    和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沉默抽烟看电影演绎别人的故事不一样。
    风灌进喉咙,让人想要畅快的大叫。
    闻染终于发现,在她一成不变而庸碌的生活里,这些跟许汐言待在一起的时刻,真的很像一场场“私奔”。
    穿梭在风里,从日常逃离。
    闻染难得大声的喊:“许汐言,你等等我。”
    许汐言假装听不见,笑着越骑越快。
    闻染耳边除了风,只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伴着心跳,越来越快。
    许汐言体能怎么那么好?真不愧是玩极限运动的。
    闻染被激起了胜负心,一路狂蹬着迫近许汐言。可她渐渐乏力,逐渐又与许汐言拉开了距离。
    望着许汐言飞驰在前方的背影,那样自由,像只振翅的鸟。
    闻染抿一抿唇。
    许汐言发现她掉队,刹车下来,一脚点地、扭回头来问她:“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闻染摇摇头,骑到许汐言身旁,捏下刹车、与她并排停着。
    许汐言挑出食指蹭一蹭她额角:“都出汗了。”
    闻染只是笑笑,觉得睫毛也汗浸浸的。
    真是……连她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莫名其妙的开心。莫名其妙的伤感。莫名其妙的开心中夹着伤感。
    每每靠近许汐言,便是这样的心情。
    她只是忽然觉得,骑行的这一段,好像她和许汐言关系的缩影。
    她永远望着许汐言的背影,妄图奋力去追。
    许汐言缩回手,从单车跨下,往路边便利店走去。闻染吓一跳,却已来不及阻止。
    许汐言走回来时带着笑,晃晃手里的两瓶冰可乐。
    闻染跨在车上:“你搞什么?不怕被人认出来啊?”
    许汐言点头:“是认出来了。”
    “啊?!”闻染一惊。
    “我说我不是许汐言。”她挑唇,扬扬自己的手:“我说我弹不好钢琴。”
    这竟也是一句实话。
    闻染心中一瞬酸涩。
    许汐言将其中一瓶随手丢进车篓,拧开另一瓶递给闻染,笑着叫她:“乖女孩。”
    压低的声线染了暧昧:“体能不行哦。”
    闻染喝着可乐瞟她一眼。
    两人又一起往前骑去。再过不久,她们的高中学校就到了。
    闻染毕业后其实从没来过这里。
    固然有路过的时候,她的意思是,她从未刻意走近,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就好像收藏着与许汐言一切相关小物件的那只铁皮盒,她藏在抽屉最深处,也从未再打开一样。
    夜已深,路灯之下,整座校园在安然的沉睡。
    许汐言很有经验似的带闻染骑到后门,锁了车,跟闻染一起走过去。
    笑睨她一眼:“乖女孩从没逃过课对吧?”
    逃过的。
    只有一次,为了许汐言。
    这会儿闻染不答话,仰起后颈望着那面墙。
    高中男生逃课时都从这里往下跳,可要从下面翻上去的话,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高度。
    正当闻染犹豫的时候,许汐言已走上前去,拍了拍手找到墙面凸起的一块当着力点,她穿着闻染的一双白色匡威,很顺畅的蹬上去。
    即便这种时候,闻染籍着路灯也能看到,许汐言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每到用力的时候都会微微发抖。
    还如何像以前那样弹琴。
    许汐言爬得很快,闻染吓了一跳,在墙下压低声叫她:“你也不怕摔下来!”
    “阿染。”许汐言还有闲暇扭头过来冲着她笑:“你是真的胆子很小啊。”
    可就是这个胆子很小的姑娘,带着一只小小蓝色行李箱,和一点都不够用的英语口语。
    远赴加州,又闯进摩洛哥沙漠腹地。
    带着平静又坚决的神情,把她抢出来,带她逃离困顿的局面。
    许汐言轻快的攀上墙,探出头,对闻染伸出一只手:“上来,我拉你。”
    “我很重的……”
    “你那么瘦,能有多重。”许汐言伸着手又唤她一次:“上来。”
    闻染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她的体育成绩向来不过关,手长脚长的却素来不协调,她知道自己爬墙的姿势不好看,落地时又跌跌撞撞冲进了许汐言怀里。
    许汐言笑着拥住她:“我们走吧。”
    目标很明确,就是琴房。
    许汐言还记得路。
    闻染声音压得很低,她从小循规蹈矩,干的坏事太少,这会儿像做贼,生怕有保安值守抓住她俩:“琴房应该也锁着吧。”
    “我记得琴房以前有窗户是坏的,这么多年看起来也没翻新过,应该还有坏的窗户吧……”许汐言一扇扇试过去:“有了。”
    她拉开窗,很敏捷地攀进去,落地悄无声息,闻染还是忍不住提醒:“当心被人听见!”
    “鬼么?”
    “……保安!”
    “这么晚不会有保安的。”
    许汐言擦净自己踩过的窗框,走到门口,打开门放闻染进去。
    她们没开灯,只有校园里为数不多几盏常亮的路灯,莹莹光束投过来,混着今夜过分明亮的月色,清淡得很稀薄。
    闻染籍着光线看了下,钢琴还是她们高中时的那个牌子。
    许汐言要弹琴么?
    闻染有些紧张。自从许汐言的神经炎犯了以后,许汐言便再没弹琴,甚至再没提过钢琴。
    这会儿许汐言却没走往琴凳,在墙边挑了张椅子坐下,问闻染:“能试试这架琴的音准么?”
    闻染走过去落座。
    她没带任何工具,但她有双敏感的裸耳,挨个琴键试了一遍,回头告诉许汐言:“没问题。”
    许汐言点点头:“你知道我这次在摩洛哥本来要弹的曲子是什么?”
    “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
    无论怎样刻意回避许汐言的消息,按许汐言当红的程度,闻染还是避无可避的知道了这些信息。
    许汐言问闻染:“你能弹给我听么?”
    闻染愣了下。
    她仍然喜欢弹钢琴,可现在很少弹了,除了调律时校音准弹的那一小段旋律。
    尤其在许汐言面前弹钢琴,颇有班门弄斧之嫌。
    她总不肯叫许汐言发现自己的短处,她宁肯藏起来。
    可是。
    她望着许汐言,许汐言跟她说这话的时候,望着窗外的月,很轻的揉按着自己右手拇指和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