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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闻染很固执的盯着早已落下的卷闸门,不看许汐言,可心跳随着她靴尖点地:咚,咚。
    许汐言吸一口西瓜汁:“喜欢旅游么?”
    “还好,我比较宅。”
    “那,去过的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闻染咬了下吸管。
    扭头,看许汐言一眼,又转回头去看卷闸门:“格鲁吉亚。”
    “喔?”许汐言用濡湿的指尖,拨了拨自己的长卷发:“挺小众的。”
    闻染盯着路灯在卷闸门上凝出的一束光斑,像一枚淡黄色的茧:“嗯,那里有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堡,说是人类最古老的居住遗址之一。”
    轻描淡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微微发疼。
    格鲁吉亚的石头城堡,便是高三许汐言送她的那本《国家地理》封面上,照片所拍摄的景象。
    她毕业加入「八分音符工作室」,存下第一笔钱后,送给自己的正式成年礼,便是此生唯一一次的独自出国旅行。
    坐了十小时的飞机,飞过将近六千公里的距离,换来这时站在许汐言面前,看似无比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许汐言点点头:“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应该会找时间,也去看看。”
    闻染笑笑:“不用了。”
    “听起来很厉害是吧?其实去了之后,也就那样,可能因为我去的比较少吧。”
    许汐言看向闻染。
    清瘦的年轻女孩站在路灯淡薄的光线里,指间拎着西瓜的重量扭出她腕骨清秀的形状,说不上为什么,她忽然看上去很寂寞。
    像十八岁那个黄昏,许汐言在校史馆的二楼俯看着她。
    这个总是安然又沉静的姑娘,像热闹世界里的一个黄昏,看上去总是会显得,有一点点寂寞。
    ******
    在许汐言分神想着这些的时候,闻染出声:“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好。”
    许汐言上前,从闻染手中接过西瓜,这次闻染没再跟她争,两人并排,但中间隔着段距离,往许汐言停车的弄堂口走去。
    西瓜挂在车把上,变成半个风驰电掣过的西瓜。
    闻染叫许汐言:“你停远一点,我租房的那栋有不少老人,睡觉轻,要被吵醒的。”
    许汐言笑笑:“这么乖啊,闻染。”
    “也不是……”
    可许汐言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依她所言,把机车远远停下。
    闻染从后座跨下来,解下头盔还给许汐言:“谢谢。”
    许汐言连拎过头盔的动作也落拓,浓睫垂出三两分漫不经心:“嗯。”
    又从车把上拎下西瓜,递给闻染。
    闻染想了想,许汐言估计也不会要这半个西瓜的,便伸手接了。
    许汐言:“那我走了?”
    她戴素黑色的头盔,便似和这机车融为一体,可她被挡在头盔后的那张脸,无端让人生出“锦衣夜行”之感,就连属于许汐言的夜,也不是沉闷的黑,而是瑰丽的黑。
    闻染问:“还要回聚会去么?”
    许汐言抬手看了下腕间并不存在的手表,自己都有些想笑——她并不是一个在意时间的人。
    拨了下肩头垂落的发,懒怠的回答:“嗯,要回去。因为……”
    她完全不带妆,只两片软唇是绮旖的红,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气音:“砰!”
    勾了下眉尾:“魔法终结,我要回到热闹的世界里去了。”
    对其他人而言,魔法是南瓜变华丽的水晶马车。
    对许汐言来说,魔法是水晶马车变成安静的南瓜。
    许汐言看向闻染:“谢谢你今晚陪我。”
    她启动机车,一片轰鸣声间,说了句什么。
    闻染没听清,走近一步:“什么?”
    “我是说,刚才我骑车载你逃跑的时候,你猜猜酒吧里的那些同事,有没有看到我们俩一起走?”
    闻染一愣。
    酒吧的窗户都是模拟沉船舷窗,几根为烘托氛围而钉的木条封堵了视线,闻染又不是聚会上的什么起眼角色,她从酒吧里出来时,应该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她。
    所以:“没有。”
    “那可太遗憾了。”许汐言一把扣下防风镜,在离开前最后对闻染说:“毕竟闻小姐,喜欢刺激。”
    闻染心里一跳。
    远望着许汐言的背影离开,自己拎着瓜往出租屋走去。
    也不是说腿软什么的,只是莫名的,扶了下那碎石铺出的矮墙。
    ******
    许汐言骑车回了酒吧。
    钻回去,先到吧台边要了杯酒。
    酒保问她:“许小姐想喝什么?”
    “刺激一点的。”纤指在黑晶吧台上点两点。
    很快,一杯分层漂亮的酒被推到她面前,清透的淡黄下是薄薄的青,接着是一片浓郁的橘。
    一杯看上去清淡、甚至乖巧的酒。
    许汐言手腕轻转了转,把酒杯递到唇边。
    大抵反差就在这里。
    大脑被外表蒙蔽,通知舌尖将要迎来温和,可凛冽的味道刺了味蕾一道,灼烧起来般,竟是微微的痛感。
    想起闻染今晚握她的手之前,看着她的眼睛,语调沉稳:“我喜欢女人。”
    许汐言垂着睫毛,微翕了下。
    掀起来,问酒保:“这杯酒叫什么?”
    “卡曼橘伏特加。”
    许汐言散漫的笑了笑:“这么不浪漫啊。”
    任何一个人听她说话,都似听她弹琴,韵律是她自成一格的调子:“我送它一个名字怎么样?”
    “黄昏。”
    窦宸走过来,搭一下她的肩。
    她点点头,又抿一口酒。
    窦宸:“骑爽了?”
    许汐言难得笑了下:“谢谢哦窦姐,你朋友推荐的机车,挺酷的。”
    窦宸哼一声。
    像是腹诽:谁愿意满足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
    可连这世界都宠着许汐言,她如何能不宠。说得直白些,这一屋里所有的人,都靠许汐言养活。
    许汐言大抵听到她腹诽,伸手揽了下她的肩,凑在她耳边叫了声:“窦姐。”
    她顶着这样一张冷傲漂亮到过分的面孔,这样压低声来叫,窦姐没了脾气,叹一声:“买两个头盔干嘛啊?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蓝色了?”
    “以前是没有喜欢过。”许汐言又喝口酒,看杯中的分层渐渐消失,变得更像一个融成一片的黄昏。
    ******
    闻染拿冰箱里大半个西瓜没办法。
    下了班,回家拎上西瓜,又转车去舅舅家。
    柏女士知道她临时要回来,掌着门等她:“你这季节买什么西瓜呀?”
    “就,突然想吃。”
    “买你就买个小一点的嘛,买这么大,又吃不完。”
    “妈妈。”闻染有些无奈:“就是没有买到小的呀。”
    母爱好像就是这样,像床厚重到有些过分的棉被,很温暖,可压住你手脚沉甸甸的,让你根本不可能自由的翻身。
    柏惠珍便是这样掌握着闻染生活里的每个细节。
    “那好嘛。”柏女士接过西瓜:“甜不甜呀?”
    “不甜。”闻染破罐破摔。
    柏女士笑着瞪她一眼,拿到厨房去切。
    “柏丛呢?”柏丛便是舅舅老来得子、宠得不行的儿子,闻染的表弟。
    “不晓得,跟他朋友出去玩了吧。”
    闻染吃完西瓜,上楼。
    男生的青春期好似总格外漫长,自从闻染搬出这房子,她的卧室便成了表弟的游戏房,并三令五申,除了每周一次的打扫,任何人不许进去。
    闻染敲了敲门,果然没人。
    她也不会贸然进去,惹来表弟跳着脚与她争吵一番。
    她只是推开门,站在房门的那道线外,往里眺望。
    床倒是没有撤,有时柏丛打游戏累了,便在这里囫囵一觉。
    闻染望着那张铺上表弟灰色床单的小床,想着高三时,许汐言曾蜷在这里,在她软软的床单上睡过一觉。
    她下晚自习回家时,床单已被柏惠珍换掉了,她仍然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去嗅许汐言身上的气息。
    那时的她,可曾想过高中毕业后会再见许汐言么。
    会环抱住许汐言纤瘦的腰。
    会牵许汐言纤柔的手。
    她站在门口,抬手,把自己的指尖凑到鼻端。
    总觉得许汐言身上的味道犹然未散,这味道缠了她一天。
    她带上房门,给陶曼思发了条信息:【今晚有没有加班?】
    陶曼思回得很快:【没有。】
    陶曼思进了纸媒,薪水不高,但加班的状况倒是还好。
    【那我过来找你。】
    半小时后,陶曼思去应门。
    每次闻染过来找她,都是外卖比人先到,陶曼思也不知她点了什么,每次都有开盲盒一般的惊喜。
    今天一看:哟,闻染点了炸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