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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本以为是被老师抓壮丁去帮忙的同学回来了,却不想,走来的竟是白姝。
    先是含笑看了闻染一眼,又望向另侧角落里的许汐言:“你怎么还在这啊?”
    许汐言“嗯”了声:“下晚自习了?”
    “下了呀,我远远看着素质楼好像停电了,又看我们班林畅一直没回来,想着说你们不会还没结束吧,就过来看一眼。”
    许汐言懒懒的“嗯”一声。
    等二十多岁闻染和许汐言变成情人后,她听过无数次许汐言用这种语调同别人说话,就如同许汐言那总是微微往下耷的浓睫,透着三分散漫,不经意的风情,好听的要命。
    许汐言不需要岁月赋予的阅历,她好像天然就掌握了这项技能。
    唯独同闻染说话时,她语调认真而温柔:“阿染。”“染染。”
    而这时十七岁的闻染,只是一个人坐在教室另一端的角落,藏在课桌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到指甲都嵌进肉里去的程度。如果不是老师让她等在这里,管什么停电,管什么怕黑,她一定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她觉得自己傻得好可笑。
    她怎么会觉得许汐言需要她来同情呢?
    这个句子再简化一点,就变成,她怎么会觉得许汐言需要她呢?
    那是许汐言,学校里人气最高的女生,只要许汐言想交朋友,多的是比闻染漂亮、聪明、开朗的人来亲近她。
    比如许汐言转学过来以前,连续两年蝉联校花头衔的白姝。
    白姝这人很妙,是那种机灵小狐狸一样的长相,但其实她性格很内向,家境也很好,为了考邶电表演系经常跟她妈一起去校外上表演课。
    白姝在三班,不知她和许汐言是怎么认识、又怎么熟悉起来的。
    看起来两人是朋友吧,毕竟说话的语气那样熟稔。
    白姝拉开许汐言旁边的椅子坐下,听许汐言说明还不能走的原由,便说:“那我陪你等会儿吧。”
    那我,陪你。
    闻染脑子里嗡嗡的,觉得自己自大得太可笑了。幸好她刚才没有贸然跟许汐言搭话,幸好。
    然而她连坐在这里都做不到了,站起来,一片蜡烛的火光中,许汐言和白姝一起看过来。
    “许汐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声线在微微发颤。
    “等去交小作文的同学回来,麻烦你跟她说一声,老师让她在这里等。”
    说完就向教室门口冲去。
    “闻染。”
    想不到许汐言竟追了出来:“你怎么了?”
    “我可能晚饭吃油了,胃不太舒服,先走了。”闻染埋着头走得飞快。
    她这个借口找得格外充分,许汐言应该相信了,可为什么许汐言还跟在她身后,没有回教室跟白姝坐在一处。
    当闻染匆匆踏过第一级楼梯时,脚步一滞。
    因为许汐言跟在她身后,打开了手机手电,照着她脚底的路——许汐言的手机快没电了,所以刚才在教室里没用。
    闻染头也不回的匆匆往楼下跑去,许汐言没有跑,但她走得很快跟在闻染身后。
    这时又“啪”的一声,走廊里灯光大亮。
    身后许汐言的脚步停下了。
    闻染埋着头跑得更快了,等她脱离了许汐言的视线范畴,几乎舞动着手臂狂奔起来,鼻子止不住的发酸。
    她竟然想哭。
    哭什么呢。哭突然的停电,哭突然的来电,哭要是没有来电许汐言打着手电跟她走过黑暗而寂静的楼梯,她会不会发神经忽然转回头来说“对啊许汐言我就是喜欢你”。
    所以我躲开你。
    所以我排斥你。
    你可以很随意的来跟我说话。
    你可以很随意的对我好。
    那是因为,你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我。
    当跑过教室一楼的拐角的时候,闻染真的哭了,她背手藏进角落,声音发哽,哭得不发出一点声响。
    又怕有人路过看到,抬手匆匆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不停步的走了。
    ******
    当晚所做的手工蜡烛,被闻染一路带回了家,塞进抽屉最深处,和那来自法国的精美铁盒、《国家》地理杂志一起静静躺着。
    她埋首于写字桌前,把日记本藏在摊开的英语书下写:「讨厌许汐言。」
    「最讨厌许汐言。」
    「全世界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许汐言!」
    这时柏惠珍上楼来敲门,闻染把英语书往下一拉遮住日记本。
    柏惠珍:“宵夜煮好了呀,快下楼来吃。”
    因为闻染今天回来晚了,给她的宵夜柏惠珍重新煮过。
    闻染在餐桌边坐下:“怎么又是酒酿蛋呀。”
    “我怕你下次痛经的呀,上次看许汐言,痛得好可怜。”
    闻染的勺子在碗沿上撞了下:“怎么又提她?”
    “舅舅又不在,哪里提都不能提啦?”柏惠珍坐在一边,趁她一边吃,一边同她闲聊:“今天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被拉去做手工蜡烛了。”
    “你们高三了还搞这些呀?”
    “没办法,说是要评素质学校。”闻染说:“结果做完以后素质楼还停电了,倒霉死了。”
    柏女士笑:“你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怕黑呀?好了我不该笑你,毕竟是妈妈不好。诶对了,上次许汐言来家里吃饭,我跟她讲你怕黑,她还笑你。”
    “妈!!”闻染傻了:“你怎么跟她说这些呀?”
    “那我跟她又不熟,她的家庭情况问完了,总得要说说你的事呀,总不能坐着干吃饭的。那你又没有别的毛病,又不像有些小孩到小学了还尿裤子,没什么事情好拿来讲的呀,就只有怕黑么。”
    闻染:……
    也就是说,如果她到小学了还尿裤子,也会被她亲妈拿来讲给许汐言听?
    闻染把头埋下去,把荷包蛋的蛋白咬破,柏女士煮蛋极有水平,蛋黄正是要凝不凝的完美状态,在酒酿里一散,把整碗酒酿染出蛋香。
    闻染想到今晚许汐言被打火机烫到后、还又一次固执擦燃火石的手势。
    原来许汐言,知道她怕黑。
    吃完夜宵闻染上楼继续写作业,把刚才写的日记摊开来又看一眼:「最讨厌许汐言。」
    「全世界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许汐言!」
    其实无论「讨厌」还是「排斥」,它们的反义词,都是同一个。
    ******
    第二天一早,闻染背着书包骑车到学校,刚好在自行车棚遇到陶曼思。
    陶曼思:“你们昨晚被留到几点呀?”
    “九点过。”
    “我就说晚自习下了还没看到你回来,还以为你提前走了。”
    “嗯,没有。”
    闻染没有说更多,只是背着书包来到课桌边坐下的时候,看到抽屉里有一盒胃药。
    包装盒上的全英文字样,让它的出处非常明显。
    它来自从国外回来的许汐言。
    其实无论这盒药,来自许汐言对柏惠珍善待于她的投桃报李,还是对所有同学一视同仁的善意,闻染通通都不想要。
    那时她有个奇怪的心思,大约也是昨晚看到白姝来找许汐言后,她近乎生起气来的原因——如果许汐言给她的是跟其他人一样的,那她宁愿不要了。
    闻染本以为昨晚的提前离开,会让老师今天来找她。
    事实上并没有,因为她那篇小作文写得规规矩矩,上纲上线,挑不出任何毛病。事实上被叫到老师办公室的人,是许汐言。
    “昨晚太晚了,就没有找你过来了。”老师把一张纸拍在办公桌上:“昨晚的活动感想,你写的这是什么?”
    那张a4纸上就写了一句话:「素质活动上,有人偷偷看我。」
    老师问:“谁偷偷看你?”
    “兔子。”
    “学校里哪来的兔子?”
    许汐言略散漫的笑了一下,解除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把海藻般的卷发勾回耳后去。
    老师看着她那张过分明丽的脸也生不起气来,笑着挥挥手:“算了算了,放你一马,你回教室去吧。”
    许汐言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想,是像兔子呀,她主动找过去的时候,把她拒绝得彻彻底底。
    等她礼貌回避了吧,眼神又躲躲闪闪朝她这边看过来。
    就,很难猜。
    第17章你帮我写一封情书吧
    闻染不知许汐言是何时把这盒胃药放进她抽屉的。
    是许汐言自己来的特别早,还是托她们班哪个同学放的,她通通不得而知。
    若这时向四周探听:“谁帮许汐言把药放进我抽屉的?”
    会不会被视作一种炫耀。
    于是闻染静静坐着,直到下了早自习,她和陶曼思准备去买早饭,有女生叫住她:“闻染。”
    闻染回头。
    “你跟许汐言是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