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找那只猫，要和另外一只猫猫说清楚：先生对他来说很重要，不能就这样夺走他的家。
    他需要这个避风港，他不要被送回工厂。
    “先生，我想出门。”
    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闷雷预示着一场不小的夜雨，潮湿沉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
    猫猫请求冲动而莽撞，坐立不安的样子看起来难受至极，皱起的眉头瞧着委屈又可怜。
    他的内心已然受着煎熬，却乖乖地压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请求着。
    慕景逸心软一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想去哪里，我陪你好不好？”
    宁玖晃晃头，固执又拧巴地说着：“不要陪，我自己去。”
    抚摸小猫手背的手指顿了一下，慕景逸有一瞬恍惚。
    他紧紧握着的小猫，正在往远离他的方向跑走，离他越来越远。
    这位从来掌控全局的总裁遇上了一辆即将脱轨的列车。事情的发展逐渐脱离他的掌控，他至今不知道缘由。
    慕景逸咽了口唾沫，轻抚手背的双手变成了和宁玖紧紧相握。
    他拽着猫猫，无论如何都没有放手。
    “猫猫，我已经让你难受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吗？”
    “……离家出走？”
    宁玖惊讶地睁大眼睛，摇晃着脑袋，把猫耳朵甩出残影：“不是不是，我有正事要做。”
    最终，慕景逸松开了宁玖的手，不再紧紧束缚着他。
    “好，去吧，我等你回来。”
    宁玖急切起身：“谢谢先生。”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寒风里，甚至没听清慕景逸在身后叫他。
    屋外的风很冷，潮湿的气息带着其他的味道。宁玖闻到了先生身上那点同类的气息，是很明显的一点猫味儿。
    宁玖对着周围喊了一声：
    “mu ao！”(出来)
    尖锐上扬的猫叫在猫界意味着威胁，但从身为人类的宁玖嗓子里喊出来，却凶得软软的。
    一侧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出来一只年幼的小黑猫。
    它通体黑色，没有一处杂毛，若是融进黑夜里，只看得见一双亮亮的眼睛。
    听见召唤的它一瘸一拐地拖着身体，爬到宁玖的脚边，前腿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摔到地上去趴着。
    耳朵上一小块烧伤的痕迹血肉模糊，小黑猫虚弱地喵喵叫两声，彻底倒在了地上。
    宁玖的不满和愤怒在看到受重伤的小黑猫时戛然而止，善良和怜悯占据了上风。
    他经历过痛苦的日子，对于这个受伤的小东西同情且感同身受。
    宁玖蹲在它面前，碰了碰它的鼻子，小声说道：“mi ma’ao oaw，miao wa’ao muii。”（你不要说方言，我听不懂。）
    小黑猫支起脑袋，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大猫挪不开眼。它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标准的猫语，不仅听得懂，还像普通话一样字正腔圆。
    它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好大一只猫！是老大啊，这是老大！
    它着急地喵喵叫，尽量让自己的语言显得正统一点。
    小黑猫一遍又一遍说“救命”，咬住了宁玖那根比它大了无数倍的白色尾巴，拖着要往另一个地方走。
    “wua miao……”（跟我来）
    宁玖跟着它穿过路边的灌木丛，伸出的树枝划在他单薄的身子上。
    一个墙外小角落，宁玖看到了先生那件昂贵的大衣。
    高昂的布料就这样仍在墙角，堆成一个窝的形状。上面的猫薄荷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宁玖凑得很近才闻到一点点。
    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黑猫缩进厚实的大衣下，快要和黑色的大衣融为一体。它只露出一小截头，扯着嗓子小声地叫着“好冷好疼”。
    “是先生的衣服……”
    慕景逸只是将昂贵的大衣施舍给这只小黑猫，给它搭了一个小窝。
    他甚至没有将可怜的小黑猫带回家，大抵是考虑到宁玖这个原住民不会开心。
    宁玖用猫语向黑猫念叨：“我错怪先生了……”
    他小声地喵喵叫着。人类的嗓子与猫猫不同，宁玖更像是在学猫叫。
    但是人外的基因让猫类听得懂宁玖说话，把他视为很厉害的大猫。
    在小黑猫的眼里，宁玖就像老虎那样的大猫。
    黑猫感觉到宁玖不高兴，从厚重的大衣里面爬出来，艰难地仰头蹭蹭宁玖的手指。
    它小声安慰：“老大别难过。”
    “你不能跟先生走，你不能抢走我的先生，先生只能养我一只猫……”宁玖说着，手指轻轻挠了挠黑猫的头顶。
    黑猫蹭蹭他的手，求助般眨眨眼：“不抢，我只是想活下去。”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冰凉的雨滴落在宁玖的身上，依稀还能看见小小的冰晶。
    雨夹雪逼近零度，落在裸露的皮肤上，有种冰刺一样的疼。
    宁玖身上的猫毛渐渐湿润了，拖在地上的白色猫尾沾染上地面的污渍。
    小黑猫幼小的身子上沾上水珠，冻得瑟瑟发抖。
    它却没有躲进衣服里，而是陪在宁玖脚边。
    老大在难过，得陪陪……
    小黑猫这样想。
    宁玖伸出手心挡住了小黑猫头顶的一小片地方，遮住了黑猫头顶的雨。
    手背上逐渐汇集起冰凉的水珠，他的手冻得僵硬，逐渐形成不正常的红紫色。
    小黑猫仰头看了一眼，踉踉跄跄地爬到宁玖的尾巴旁边，钻进蓬松的尾巴毛里，探出一个脑袋。
    宁玖的尾巴是小幼猫的好多倍，像一床温暖的厚被子一样搭在黑猫身上。
    宁玖盯着黑猫看了许久，目光停留在它耳朵上干掉的血块上。
    他想起，在工厂的那个雨夜，先生就是这样看到他这只可怜的小猫，将他救回了家。
    他和这只小黑猫一样，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罢了。
    “先生……我刚刚还在和先生置气……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要我了……”
    宁玖被冻得打了个喷嚏，用猫猫语和黑猫对话。同类之间少了很多防备，他用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把担忧和难过都倾倒给这只陌生的小猫。
    黑猫被猫尾巴搭着，暖呼呼的，前所未有地感觉舒服。
    它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喵喵叫的频率变低了很多：“不要难过啊，老大。”
    一阵冷风吹过，宁玖咬紧牙关，冻得像刚刚的黑猫一样发抖。他也捂着自己的尾巴，靠厚实的尾巴毛取暖。
    一件厚实的毛绒搭在宁玖的肩膀上，还有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塞到了他的手上。
    宁玖往头上看，熟悉的大伞挡在他的头顶。
    “外套不穿就跑了，冻感冒了怎么办？”
    慕景逸将毛绒毯给他裹严实，示意他帮忙把伞拿着。
    慕景逸本来还想嘱咐几句，但看着猫猫冻红的脸颊，还有瑟瑟发抖的模样，硬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捂住了冻红的脸，温热的手心蹭了蹭细嫩的脸颊。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偏僻的角落，看到自己的衣服，才想起回家的时候被一只小流浪缠上，用衣服给它搭了个窝。
    “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还以为你真的离家出走了。”
    慕景逸在拐角处听见猫叫，走过来却发现是自家猫在小声“喵喵”叫，许是在进行加密通话。。他听不懂猫语，却能从带有哭腔的声音中听出难过和伤心。
    心软得一塌涂地。
    “猫猫，你想救它回家吗？”
    慕景逸摸摸他的头，轻声问道。
    第14章 大猫救小猫
    “可是，先生为什么不带它回家？”宁玖问道。
    就像从融合工厂带他回家一样。
    现在轮到人类语之间的加密通话了，听不明白的小黑猫着急地喵喵叫，蹭蹭宁玖的手指。
    “wau, wa‘ao muii!”（老大，听不懂！）
    宁玖戳戳小黑猫的脑袋，没有把慕景逸的话讲给它听。
    同样是猫，先生要带小黑猫回家是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他宁可把衣服送给小黑猫，也不带它回家。
    “我有你了，有你就够了。”
    慕景逸摸摸自家猫的头，手心糊了一手冰凉的水珠。
    宁玖的猫耳朵不受控制地竖起来，尾巴的尖端在地面扫动。
    猫猫的开心无法掩藏，全都表现在猫的特质上。
    慕景逸抚着乱动的尾巴，笑道：“猫猫这么高兴吗？尾巴晃得好快。”
    厚重的猫尾原本盖着的小黑猫，现在晃来晃去扫在它的身上，偶尔带来一点扇动的冷风。
    黑猫扬起下巴抗议：“wau aui miao！”（老大给猫扇感冒了！）
    同时被人和猫揭穿晃尾巴事实的宁玖有些着急，他戳戳黑猫的脸，小声念叨道：“猫猫的尾巴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日常和自己的尾巴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