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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那生物可以称之为人,但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形状了。
    双腿双手已经被齐齐斩断,催生的新生血肉以交错疤痕的形式,粉红鲜亮地留在大腿截面上。
    他的躯干上已经不太能看出肌肉的轮廓,松垮浮肿的肉堆积在胸膛和腰腹两侧。
    这个人有一张骨相鲜明的脸,正常状态下也许称得上一表人才,但现在双眼无神,两颊凹陷,看不出任何自我意识存在的迹象。
    面对缪意菱的举动,他没有什么反应,已经是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花板的位置,嘴唇不停蠕动,但并不发出任何声音。
    缪意菱扒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瞳孔反应,同时问道:他怎么了?
    晓雅实事求是地说:胡安向我要了很多麻醉剂。
    缪意菱挑眉看她:齐勉从我的诊所里拿走的?
    麻醉药品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受到管制的药品,但在黑市中却又流通得非常多。
    缪意菱之所以怀疑晓雅给胡安的麻醉剂来自于飞蓝诊所,是因为她昨天认出了弥漫在路易莎房间中的那种熟悉气味。
    晓雅迅速地说:他不知道,是我复制了他的生物信息,在半夜去诊所拿的。
    缪意菱似笑非笑地说:反正我的诊所就是给你们当仓库的呗。
    晓雅还想再说些什么,客厅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就是祁碉的惊呼声。
    缪意菱和晓雅对视一眼,迅速冲了出去。
    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在骗我,那东西根本控制不住胡安。缪意菱危险地眯起眼睛,说道。
    仿生人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不知所措的迹象:这是祁组长帮我做的干扰器,各方面都检查过了,理论上可以发挥百分百的功效,控制胡安不成问题
    祂的话因为看到客厅中的骇然场景,而猛地止住了。
    胡安正用右手掐住了祁碉的脖子,被白俞改造过的左手肢体化成一把锋利的尖刀,冲着祁碉的脖子狠狠扎下去。
    缪意菱大声呵止:你疯了,她是人类!
    胡安说:我知道,但义肢对人类有害,我是在帮她。
    义肢?
    祂的刀明明抵住的是祁碉的脖子。
    但缪意菱来不及理解胡安话中的含义。
    因为胡安在缪意菱扑上来的前一秒,手起刀落。
    祁碉的头从她的身体上掉落下来,顺着力道,正好滚落在缪意菱的身边。
    缪意菱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双眼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她不敢相信在短暂的时间中,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地心人魂不守舍地扑到祁碉的头近前,双眼通红地,把女孩的头抱起来。
    她的眼睛和一双圆溜溜、透着恐惧的熟悉眼睛对视了。
    大颗的眼泪,顺着祁碉的脸颊滚落,在地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到底是什么?! 她哭着问道。
    祁碉还活着。
    作为一颗头颅的祁碉,还活着。
    第58章 怪物
    从理智上, 缪意菱难以理解现在的状况。
    但从感性上,后知后觉地,地心人的心中爆发出巨大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木着一张脸, 动作略显迟钝机械地,将祁碉眼眶中流出的大颗大颗的眼泪抹去:别害怕, 别害怕,你还活着。
    祁碉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冲击, 对于自我的怀疑让她濒临崩溃, 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地重复道:为什么, 怎么会为什么?
    缪意菱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你还好吗?看着我,祁碉,看着我。没事的。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祁碉茫然地看进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 语气颤抖地说道:缪意菱, 你帮我看看, 我的脖子下面是什么?
    缪意菱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将祁碉的头转过来。
    她看见了一根电线。
    足有食指粗细的蓝色电线,缠绕着脊柱的骨头, 从模糊的血肉中垂落。断口处是被刀具割断的整齐边缘线。
    直到现在,缪意菱才恍惚地意识到:祁碉好像并不是人类。
    她有着再正常不过的血肉之躯,头颅却是用一根电线镶嵌在身体上的、可以脱离身体自由思考和活动的零部件。
    比起人类来, 祁碉的构造似乎更像是
    仿生人。
    缪意菱缓慢地转头, 向后方看去。
    祁碉头部以外的身子还被胡安捏在手上,只不过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软绵绵地瘫着,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头的仿真玩具。
    如果忽略被揪出体内并在脖子的伤口处冒了头的蓝色电线, 这更像是一具完完全全的尸体。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胡安,却愣在当场。
    祂不可思议地盯着这具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和所有生机的身体:这位人类阁下为什么没有生理活动了?是我造成的?
    可我只是帮她移除了一个义肢而已,怎么会影响到她的生命?!
    仿生人痛苦地发出一声嘶吼。
    房间中的另一个仿生人适时出声道:祁组长的头是可以接上的,就像我们的头一样,你冷静点。
    这下,房间中的仿生人和地心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祁碉的头也被缪意菱的手一起带动,转向晓雅的位置。
    祁碉激动地说:对啊,我的头可以安回去。
    等等,缪意菱果断地打断了祁碉的话,晓雅,你解释一下,祁碉的头不属于人类组织的这件事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
    晓雅平静地点头:当然。
    缪意菱重复道:当然?
    晓雅说:所有见过祁组长的仿生人都知道。
    我们的眼睛配有射线扫描的功能,能够在第一眼就识别出人类的血肉,所以所有仿生人,都能分辨出人类的那部分肢体是人工制造的义肢,哪怕在人类的眼中做的再逼真。
    但你没有按照对待仿生人的标准对待祁碉,缪意菱指出,你,萨姆,胡安,还有爱丽,所有的仿生人都是按照对待人类的态度,来对待祁碉。
    晓雅说:在我们的判断标准里,祁组长并不是仿生人。义肢的存在让人类的血肉变得往往残缺,并不完整。所以只要人体大部分的组成都是具有地表人基因的血肉,我们就会将其判定为人类。
    缪意菱说:祁碉就是这种情况。
    晓雅点头。
    顿了顿,缪意菱轻声问道:祁碉她在失忆之前,知道这件事吗?
    晓雅看向祁碉,女孩的头颅正眼露恐惧地看向她,忐忑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晓雅说:我最后一次见到祁组长,她正在向我确认这件事。
    我们发现干扰器会影响到仿生人,就是因为我在实验中骤然晕倒,失去意识。团队中的其他人准备对我采用急救的医疗仪器,却发现我根本没有人类的生命体征。
    醒来后,我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祁组长在我晕倒后不久,也突然失去了意识。
    但她是在急救仪器的作用下苏醒的,所以我们的同伴认为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但祁组长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
    之后的某天,她来找我,她说她想知道在仿生人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把事实告诉了她,说她在我们的眼中是没有头和左臂的,当时祁组长先是震惊,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我想那时候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祁碉低声问道。
    人类?仿生人?还是半人半机械、之前从没有出现过的怪物?她自嘲地说道,被缪意菱低声打断。
    宝贝。缪意菱喊了她一声,示意祁碉不要再语言上伤害自己,尽管地心人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所以,她的精神失常是因为干扰器?缪意菱问。
    晓雅说:我更倾向于丘瑞斯的失控,导致了祁组长的记忆混乱。毕竟丘瑞斯对我们每一个仿生人都有影响,祁组长这样的情况很像被影响之后的状态。
    祁碉无措地说:不,我不是。
    我怎么可能是仿生人呢?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彷徨,声带在缪意菱的手上发着抖。
    我不像仿生人,我说话的样子,我的长相,我的性格我应该是个人类的,我怎么会是仿生人呢?
    缪意菱骤然沉默下来。
    她想到了很多,如果带入祁碉是仿生人的事实,就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