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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覆在和离书上的手蜷缩紧握。
    “沈姑娘似乎从进屋以来,都没有好奇过我究竟是谁?”
    谢成烨转了话口,问道。
    这是寻常人应有的反应与态度么?她是不关心,还是,早就知道?
    沈曦云并不为此事烦忧,她要同他和离,并不是因为重活后知道他是淮王谢成烨,而是因为他从来不曾爱她。
    所以她也不要再爱他了。
    对一个不再爱的人,她自然不会关心这人是扁是圆,姓甚名谁。
    今时今日,换一个失忆的陌生人告诉她恢复了记忆,她也不会好奇其身份。
    她坦荡磊落地说:“我并非多事之人。公子恢复记忆后,若是愿意告诉我,定会主动告知,若是不愿意,就算我问了,只怕会得到个虚假的答案。”
    “公子既然如此发问,是想告诉我你是谁么?”
    谢成烨被她的反问僵在原地,他本来是要告诉她的。
    如果没有和离书,没有他对她真实心思的察觉,他本来是要告诉窈窈,他是淮王谢成烨,他愿意接纳她的喜欢,愿意带她入京。
    但现在,都不再必要。
    他低声轻笑,在有些事上,他的确不如这姑娘通透,迟早要成陌路的关系,知晓他是谁又能如何,徒增烦恼。
    “沈姑娘说的是,我是谁并不重要,在后头这一个月里,我还是林烨。姑娘于我有大恩,不仅救我性命,还愿意忍受我在府上的叨扰。”
    “而我的身份,大抵会为你带来诸多麻烦,不如不知,反而干净。”
    沈曦云双手交叠,又行一礼,“如公子所言。今日出了这门,我便还唤公子郎君,免得引人生疑,坏了公子大事。”
    “好。”谢成烨注视着她,良久,“窈窈。”
    纵是一样的称呼,但许多事,到底是不同了。
    天翻地覆,再无遮掩。
    “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
    说完,沈曦云缓缓走到屋门,推开,阳光猛窜进来,为她穿上一层金色的披帛。
    沈曦云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公子,还有一事。”
    谢成烨心中一紧,不知从何处生出些期待来,却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何事?”
    “虽说已约定好一月后和离,但我这人,平日里忧思难免多,怕误了公子的事。不知,公子可愿把和离书给我保管,安一安我的心?”
    “就当作是给这约定的一个保证。”
    谢成烨失笑“嗯”了声,看向一直放在桌上的和离书,抬起手,把纸张卷起,举止缓慢仔细,一副生怕给文书留下划痕破损的样子。
    手撑住桌面缓缓起身,不等沈曦云过来,他走到门口。
    如玉的指节握住和离书的一端,在泛黄纸张的映衬下愈发温润,只是骨节触碰间,难免过于用力。
    沈曦云原本恭敬抬手,等着他把和离书放在自己手心,但见他一直维持握着和离书的动作,还当是没揣摩好这位王爷的心意,连忙变幻动作,握住和离书另一端要接过。
    略一施力,沈曦云终于把和离书收在手中。
    摩挲离开她一夜的纸张,心道回去栖梧院后,她必将之放在床边好生保管,上辈子经历引起的心病今日总算治好一半,另一半,就等到二月二十三,官府正式落印时圆满。
    想到此,她倏地一笑。
    这辈子许多事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论是庄子上的产妇、温易之,还是她,定然都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她把和离书收进袖口,就要告辞离去。
    谢成烨忽略心底不合时宜而泛起的绵绵密密的疼,问道:“姑娘这是担心我不讲信用?”
    “怎会,我相信公子会践行诺言,只是我爱多想。”
    她笃信,若不是为了他要办的事需遮掩身份,谢成烨巴不得立马就去官府和离。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谢成烨厌恶她的决心,又怎么可能自以为是,觉得他会反悔,拒绝和离。
    谢成烨淡淡道:“是,我只是想告诉姑娘,不必有此担心。”
    “一月后,我们便和离。”
    日光高悬,院落青石板路上的两道影子,逐渐分离。
    第27章 穿肠毒“一个死人,是怎么……
    “小姐是同姑爷聊了什么喜事?”
    春和在曲水院外候着,瞧见走出门的小姐脸上带着笑,迎上前问。
    景明叽叽喳喳附和,“是呀,今晨小姐起来时,脸色郁郁的,如今到姑爷这儿走一遭,面色可好多了。”
    沈曦云无意解释她同谢成烨的恩怨纠葛,和离前这一个月她还要装装样子,便只说:“早晨那时尚未清醒,出来走动几步面色自然红润了。”
    说罢,用行动止住春和疑惑的目光,拉着两个丫头要回院子。
    既然这场错误婚事有了结束的章程,那她也该想想上辈子的其他错误行径。
    比如温易之,比如混乱至极的花朝节庆典。
    没走几步,迎面撞见垂花走廊下正激烈探讨着的方茂和章典,新任小药童方嘉元倚在柱子边,百无聊赖听着。
    沈曦云停下脚步,这才想起来,昨儿方叔说过等谢成烨医治完后,要过来同章典探讨医术。
    她不欲上前打扰,对着春和、景明做个噤声的手势,脚尖右转,就打算绕路回去。
    不料被方嘉元发现,跟找到救星似的,挥手大喊:“阿姊!阿姊!”
    一下子把方茂、章典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沈曦云不好再避,于是拢了拢衣襟,往廊下走去。
    “没想到方叔今儿来得这么早。”
    她福身见礼,笑着说。
    “这求学之道,在于勤奋,宜早不宜迟,”方茂对着章典做个拜师的手势,打趣道:“而且,章老一看便起得更早,听闻窈窈的那位林公子,已恢复记忆了?”
    沈曦云望向章典,“我方才同郎君一叙,当是已恢复了。章神医果真妙手回春。”
    方茂得知,愈发钦佩,笑容更是热切,“章老国手无双,晚辈佩服佩服。”
    济善堂正缺这样的人才,逢此良机,他着实想将人请到济善堂,就算不坐诊,平日能给他们指点一二也好啊。
    章典双手揣在宽大的衣袖中,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受此礼,心里暗骂这一趟来得过于麻烦,下回他定说什么也要寻个筏子避开,再不能干此等欺世盗名之事。
    三人一番交谈,令方嘉元不乐意了,明明是他先看见的阿姊,怎得又被舅舅拉去说话。
    他扯了扯沈曦云的衣袖,说道:“阿姊,昨日我去私塾念书,见到前几日庄子上那人,是蒙学的新夫子。”
    “庄子上那人,你是说温公子?”沈曦云低头,迁就着他的动作。
    方嘉元点点头。
    “那你觉着你们新夫子书教得如何?”
    方嘉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曦云被意料之外的反应勾起了兴趣,“你点头又摇头,是觉着说不出他教得是好是坏么?”
    “是因为我猜他应当教得不错,故点头,但昨日温夫子来,午后本要讲学却被人喊走,似乎是说家中有急事,我并未真正听到他教书,故摇头。”
    白面团子的脸皱成一团,显然是颇为为难这事的答案。
    闻言,沈曦云敛起几分笑意,家中有急事?
    她记得,上一世温易之从彭城县来,跟着同姓温的,只有一位姑父,因他父母早亡,是被姑姑姑父抚养长大,后来姑姑病逝,只剩患有腿疾的姑父。
    温易之还曾请她介绍过医者,想为姑父治疗腿疾。
    他匆匆被叫走,莫非是家中姑父病了?
    想到此,她隐隐有些担忧,不愿在孩童面前表露,便在心里记下此事,准备待会儿让小厮寻去住处问问,又轻拍下方嘉元的肩膀以示鼓励,“不妨事,既如此,的确应当这般回答。没听过自然不知道。”
    方嘉元重重点头,对这份认可十分赞同。
    章典第一次见这位粉雕玉琢的药童,也不伤心自己骗人了,开怀一笑,“你这小郎君不错,老头我喜欢。”
    方茂见状,把方嘉元往章典跟前推,“好侄儿,快见过章神医。”
    最好还能顺带拜个师,把章老拐到我济善堂中。
    前些年这种事都是曹柔做,她每回去临近州县出诊,若瞧见了医术精湛或者在某一道上研究得深入的医者,免不了软磨硬泡,把人请到济善堂待一段时日。
    包吃包住还发薪金,美名其曰交流研讨,实际是盼着济善堂的大夫们能多学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