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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四嫁 第2节
    小厮们将行囊全都卸下来之后,祁云渺便又跟着方嬷嬷往她自己的小院子里回去。
    宰相府给安排的住处虽好,但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生气,祁云渺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安置好,这才觉得,自己的屋中鲜活了起来。
    她一整日都由方嬷嬷陪伴着,想要做什么,吃什么,都要事先和方嬷嬷打招呼。
    这么在院子里一直闷到傍晚,终于,前厅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喊祁云渺过去用饭。
    祁云渺便又跟着方嬷嬷往前厅去。
    “对了,或许待会儿小姐会见到少爷,少爷缄默,常年住在外头的书院里,不怎么回家,平日里也不喜同人多说话,小姐莫要觉得奇怪。”
    在去往前厅的路上,方嬷嬷叮嘱祁云渺道。
    “少爷?”
    啊,祁云渺想起来,阿娘再嫁前,告诉过她,宰相府里还有个哥哥,是相爷早年过世的前夫人留下的孩子。
    到底她才是突然住进来的孩子,祁云渺当然知晓,寄人篱下该怎么做。
    她又默默点了点头。
    一路到了前厅。
    祁云渺远远的,就先见到坐在主位上的阿娘同宰相。
    阿娘今日穿了一身鲜红的衣裳,好不喜庆,发髻间簪的也是她没有见过的金钗,浑身上下,锦绣堂皇,瞧来与从前很不一样。
    与从前在乡野田间时不一样。
    与从前在石桥巷子时也不一样。
    但是祁云渺觉得很好看。
    阿娘生得美丽,是她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她生有一张圆润的鹅蛋脸,杏眸皓齿,眉毛总是不画而浓,只稍微微一笑,便像是春日里两弯刚抽条的柳叶,温柔得不像话,却又灵的会说话。
    阿爹从前便常说,有朝一日,若是家中富裕了,定要给阿娘送上凤冠霞帔,叫阿娘也风风光光一回,才算不枉费阿娘的容颜。
    如今,阿娘倒是真的穿上凤冠霞帔了。
    可惜她的阿爹已经不在了。
    祁云渺远远地瞧着,不知为何,忽然吸了吸鼻子。
    她跟在方嬷嬷身边进了屋子。
    恰好,从前门大院的方向,也有人进了前厅来。
    相爷的目光率先落在了从前门进来的那名少年身上,道:“镜宣回来了,今日怎么一整日都不见踪影,快过来,往后这便是你母亲,沈氏,见过你母亲吧。”
    祁云渺见到,那个被称作镜宣的人朝着她阿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拱手,微微屈下脖颈,道:“见过夫人。”
    第二章 她不太喜欢今日这个阿兄
    是夫人。
    不是母亲。
    裴相的脸色僵了一僵,旋即,瞪了眼自家的儿子。
    “若竹……”
    他转头过去,似是想同自己新婚的妻子道歉,但沈若竹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笑了笑,在相爷开口前,先招来了一侧的祁云渺。
    “渺渺,过来!”
    她朝祁云渺招了招手。
    祁云渺立马便听话地跑到了自家阿娘的身侧。
    “渺渺,这位是裴则,字镜宣,日后便是你的兄长了,快见过兄长。”
    沈若竹将裴则介绍给祁云渺。
    顺着阿娘的指点,祁云渺终于第一次正面见到了裴则。
    这个日后会是她继兄的人物。
    满室点着烛光的华彩厅堂间,少年安静矗立,虽才十四岁,但是已然长得很高,身姿挺拔,隐隐有松柏青竹之气魄。他的面庞若白瓷,骨相极好,眉眼间分明还稚嫩,望着人的神情,却又生生透着一股锋利,似天生带着一般不属于少年人的沉稳。
    兄长?
    祁云渺打量他,他今日还穿了一身白衣,在她看来,清瘦高大的同时,又有些像是高山上常年不化的雪莲。嗯,常人难以亲近。
    这个人日后便是她的兄长了?
    从前在家里独自野惯了,祁云渺其实对兄长的存在并无什么清晰的意识,只是适才那一句“夫人”,叫她知道,裴则多半是不好相处的。
    阿娘喊她行礼,她再不情愿,当然也只能乖乖地屈膝,又懵懵懂懂地朝他唤了一声:“阿兄。”
    结果却是没人理。
    对于她的行礼,裴则恍若未见,转身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并没有任何一点要同她说话的意思。
    厅堂中沉默了片刻。
    终于,裴相看不过去了,一拍桌子便要发作,沈若竹的掌心却又恰好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再度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想必郎君今日是温书累着了,兄妹相处,来日方长,先用晚膳吧。”
    她如此温柔又体贴。
    裴荀多看了她两眼,便不好再当着她的面,教训自己的亲儿子。
    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坐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吃了顿晚饭。
    席间,祁云渺的眼珠子转动着,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想起,自己虽然是头一次在相府同裴家父子用饭,但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同宰相一起用饭。
    祁云渺到如今也不知道,她的阿娘当初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当朝宰相。
    只是她同阿娘还住在石桥巷子时,突然的一日,她便见到阿娘回家来,还带来了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
    阿娘唤他相爷,祁云渺便也跟着唤他相爷。
    唤来唤去,相爷在她们家里用过几顿饭,也在她们家里帮过几次活,不出几个月,阿娘便问祁云渺,愿不愿意搬去相府了。
    其实祁云渺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阿爹才刚刚过世不到一年,阿娘便要改嫁了,这一切实在都太突然了。
    可是她又觉得阿娘同这位相爷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只要阿娘能过的好,祁云渺便又什么都愿意了。
    直到用完晚饭后,祁云渺才终于有了片刻同自己阿娘独处的机会。
    阿娘送她回小院,如从前一般伺候她洗漱,上榻。
    只是伺候完她之后,阿娘便要离开了。
    祁云渺依依不舍地握紧阿娘的双手,问道:“阿娘,从今往后你当真都不能陪我睡觉了吗?”
    沈若竹轻抚女儿
    的发丝。
    才十岁,祁云渺如今正是哪哪都软和到不可思议的时候,满头青丝被将养的极好,像是泡在水里的海藻。
    “当然不是了。”她温声同女儿道,“若是哪一日,渺渺突然想要阿娘陪你睡觉,那阿娘自然会来陪着你,只是我们渺渺十岁了,已经是大姑娘了,总得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对吗?”
    祁云渺点点头:“我可以习惯的!”
    沈若竹便笑着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她的双手很软,很舒服,虽然有一些平日里刺绣还有研究笔墨时留下的薄茧,但完全不影响祁云渺的享受。
    面对着自家阿娘的抚摸,祁云渺安静了许久,才又嚅嗫道:“阿娘,我不太喜欢今日这个阿兄。”
    “不喜欢?”沈若竹低声关切道,“为何?”
    “他好冷冰冰,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我。”祁云渺讷讷道,“……还有阿娘。”
    沈若竹终于默了默。
    屋中寂静了片刻,只剩窗前竹影摇曳。
    片刻过后,沈若竹才道:“渺渺,不必太过在意你阿兄的看法,不论他喜不喜欢我们,将来我们都是要在这府中生活下去的,若是将来,他能改变对我们的态度,那自然是好事,若是无法改变,那我们也不必去强求,不用强行去讨好谁。”
    不必强求,不用强行去讨好谁?
    那连相爷也不用吗?
    祁云渺还想再问,沈若竹便又温柔道:“等到阿娘把近来的事情都忙完了,就给你寻一位会武艺的女师傅,教你继续习武,好不好?”
    “好!”
    祁云渺哪里会想到,阿娘突然会提起这回事情。
    她整个人忽而都变得神采奕奕。
    沈若竹又笑看了女儿好一会儿。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实在不能再在祁云渺的小院里待着了,安抚她躺进被窝之后,她便离开了。
    留下祁云渺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发呆。
    这是祁云渺住在相府里的第一夜。
    她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其实一开始随着阿娘搬到京城的时候,祁云渺也有些认床,不太睡得安稳,只是那时候有阿娘陪在她身边,她还是很快能够适应那时石桥巷里的床榻。
    如今没有了阿娘陪伴,饶是相府里的床榻再舒服,也不能叫她很好地入眠。
    最后,祁云渺实在是失眠得厉害,下床翻找出了阿爹给自己做的桃木剑,抱紧了桃木剑,这才慢慢地睡着。
    —
    因着睡着的时辰晚,故而第二日,祁云渺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起的床。
    她起床时,家里宰相和阿娘都已经不见了。
    方嬷嬷告诉她,宗族里有些事情,相爷和夫人今日需要回一趟宗族,傍晚才会回来。
    祁云渺点点头,自己坐在小院中吃着下人们准备的早膳。